图书出版是手工与机器生产紧密结合的行业,编辑无疑属于手工那头。有DIY经验的朋友应该容易理解,我们做手工时,常常为选择什么材料发愁,为选用何种针法纠结,为确定它的尺寸(型号)而纠结……如果你开了店,你还会为定什么价位纠结……
做书也一样,可以说,从有idea起,就开始了一场纠结之旅。
No.1为开本纠结
开本是什么?就是书的大小。开本的选择有几个影响因素:字数多少、内容性质、版式设计、读者对象……很多时候,开本可以决定一本书的“身份地位”,如可否“入宫”成为“皇族”,抑或只能成为“皇族”之外的“大家闺秀”“贵族王公”,或者只能做平民百姓的“小家碧玉”“寻常公子”。
其实也可以不纠结,找一本样书,照着做就可以。可是,面对一个让你心动的选题,总想把它做得特别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记得我做第一本书《西汉南越王墓多元文化研究》时,先是选择了较为通用的正度16开(宽185高260毫米),又担心上架后被淹没于同型号的书丛中,于是定成品尺寸时,听从了美编棉花的建议,竖向再裁一刀,变成了185*250mm。当时我一厢情愿地想:哪怕“矮半头”,也要尽力博一下关注。其实,谁知道书店上架时是怎么摆放的呢。
做“故纸生香”丛书时,也着实为开本的选择纠结不已。一开始,定的140*210,市面上较流行这样的小16开(比大32开略高),试行了第一本《先生》后,觉得普通。于是再逛各种书店(广购、联合、方所、学而优……),也奇怪,闯入眼帘的多是135*200大小的图书,这下心旌摇曳了。
加上经常与美编Lucia聊起日本风行的文库本(比小学生字典略大的样子),纠结了一阵子之后,毅然决然整套书改开本(《先生》修订与《风物》《市声》同时推出)。
最大的动力无非是:想让这套小书更别致,让更多的读者拿在手中更舒适,更喜欢。
可是,出了蓝样找领导签字时,他颇感意外:这么小?这一问倒让我的心一沉,领导应该也代表一部分读者,他若觉得小,不够大气,也就是说相当一部分机构、传统的读者未必会喜欢。难道开本改失误了?这个疑问一直困惑到现在。
“故纸生香”系列丛书
由《广州日报》广州档案独家解密专栏化身而来
中山大学出版社2018年7月版
裸背线装360°翻看无死角网上有售
其实我也明白,开本无所谓好与不好,合适的就是最好的。比“身份”重要的是什么?格局。比格局重要的呢?内容。格局为大,内容为王。内容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哪怕开本有点小遗憾,也是可以被理解的。是这样么,亲爱的读者?
No.2关于编校的纠结
在业内,提到做书,一般指的是策划图书。当然,就广义而言,编校也是做书过程中举足轻重的环节,毕竟这关涉到图书的内容质量。
在编校过程中,纠结的就更多了:如,做和作的用法:做贡献/作贡献,做梳理/作梳理,做进一步打算/作进一步打算……到底用哪个做/作?现行编校规范的导向是:除了固定搭配,如作业、作为、做作、作祟、为他人作嫁衣裳等,其他多用“做”,本段固定搭配之外的举例中,均用“做”。
又如,按照标点符号使用方法,书名号用于标明书名、篇名、报刊名、文件名、戏曲名、歌曲名、图画名、影剧名、报纸杂志名、图表名等。
那么,实际操作中,丛书用书名号还是引号?报纸栏目名用书名号还是引号?课程名用书名号还是引号?电视节目用书名号还是引号?演讲标题用书名号还是引号?……
根据标点符号使用标准,凡是作品或作品集,宜使用《》。照这样推理,丛书名、报纸栏目名、演讲标题、电视节目名宜使用《》;而课程名宜使用“”。而在实际编校中,尤其近两年,丛书名,如“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丛书”我们用引号(因为标准中未举例);当遇到《四库全书》《续修四库全书》这样的丛书时,又觉得不宜改为“”……有没有过纠结?
再如:1.五四运动2.二七大罢工3.五卅惨案4.九一八事变5.七七事变6.一战7.二战8.一·二九运动9.一·二八事变10.二二八起义……到底哪些要加引号,哪些不加引号,引号加在哪里?有关规定是这样写的:知名度大、影响较为广泛的,不需要加引号;知名度和影响力次之的需要加引号。
依照他们的举例,1—7均不用加引号,而8、9、10则需要加引号。这还牵涉到跟时间有关的事件,间隔号(·)加到哪里的问题。原则上,不影响理解的情况下不用加间隔号,但如“一二八”,可以理解为“一·二八”,还可以理解为“一二·八”,所以,“一二八”之类的名称必须加间隔号。
No.3关于用纸的纠结
用什么纸、用多少克的纸,一般是由策划编辑根据书的内容和容量来确定的。偶见不可思议的用纸,如一本内容不错的书,却用了60克的书写纸,显得分量不足;一本插图精美的书,却用了70克的轻质纸(纤维较粗),画面不够细腻……纸张选用不当,貌似也不会产生无可挽回的影响。
但是,绝对会留下遗憾。
就好比,你穿了一件码数合身、颜色和谐、款式别致的衣服,而布料却起毛……呃。所以,关于用纸,也不定每一本书都要用高档纸(如典雅纯质、高阶艺纹等),但一定要根据内容、根据版式、根据开本、根据装帧等选用最适合的纸张类型,只有这样,才能使读者获取阅读的舒适感。
No.4关于平精装的纠结
我们见到的书,大部分是平装。何种书做精装(半精装)呢?有重大历史和现实意义的,如改革开放四十周年主题、建国七十周年主题,全面抗战主题等等,视内容性质选择精装或半精装。文物、艺术品图录,摄影集等图片高清精美的,一般做成精装(硬壳锁线特殊工艺)。
但,近年来,随着图书装帧工艺的精进和人们思想观念的开放,很多拍卖图录和藏展图录也选择轻快大方的半精装,因为携带起来不那么沉重,且又不失典雅厚重。
最头痛的莫过于:因为资助方的阔绰或别的原因,硬是把一本内容普通、观点平庸的图书打造成“高档”精装品。看到成品的感觉:暴殄天物啊!以人民的名义浪费人民的财产,这样做真的好么?心疼……做书有时候真的有“人在江湖”的感觉!
No.5关于定价的纠结
为图书定价,要考虑的因素可多了:前期人力、物力的投入,后期仓储、物流等产生的费用都要考虑进去,纸价也会影响图书的定价等等。尤其近两三年来,书界习惯以纸价几番上扬作为图书涨价的挡箭牌(包括我自己也这样认为)。
直到前一阵子,听一铁杆书迷这样说:以前买书都是随兴买,不知从啥时候起,也默默地将想买的书放入购物车,然后等双十一、双十二这样的电商节有更多优惠时再下单。
这说明书价上涨已相当厉害了。她的话引发了我的反思:我们定价时真的设身处地为读者考虑了吗?真的非要显著提高书价不可吗?是不是可以精做内容、广做销量来平衡成本?为什么没有这样做?源于我们的不自信,我们没把握把销量做上去。我们总说书的内容泥沙俱下,总说营销是我们的短板,可是我们真的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去改进了吗?!(扪心自问ing)
一度为“故纸生香”的定价耿耿于怀,定得偏高了吗?遇到活动,搞个满减,搞个五折,不高呀。
“故纸生香”系列之《风物》
为了体验读者的购书心理,双十二前夕,我在京东上买了两套“故纸生香”丛书,当时的活动是满199减20,用银行卡支付再减5元,合计下来,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如果不搞活动呢,八折,确实需要下点决心。每每此时,便在心里向读者鞠一躬:你们还是等搞活动再买吧(记得加购物车,抓住优惠机会哦)。
No.6关于经费来源的纠结
眼下,并不是出版行业的黄金期,但我始终不愿意相信它日薄西山。我更愿意相信:出版正在转型。转型期会面临种种的阵痛,需要承受、需要克服、需要超越。
经费来源是做书人经常遇到的纠结:是安安稳稳做有资金补贴的书呢,还是自己投资(选题论证,出版社投资),向市场要效益呢?
在市场大潮的裹挟下,越来越多的做书人选择第一条保本安逸的路线。但也有少数做书人将眼光投向市场,进行市场调研,敏锐地寻找好的选题和优质作者资源,然后与出版社、作者一起扬帆起航,敢做市场的弄潮儿。尽管,这条路上可能会有暗礁,可能会有风浪,可能会有种种确定不确定的风险;因为圣经上说,通向真理的往往是窄门小路。
所以,不管做市场书的风险有多大,我始终相信:市场需求才是出版发展的永动力,市场有巨大的效益空间。所以,要竭尽办法,开拓市场,寻找有效的读者群,寻找有缘的读者群,把性价比高的好书奉献给读者,然后,读者将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回馈给我们。
市场没老虎,有的是跟我们一样追求好书、追求阅读品质、追求美好生活的读者。所以,我们有信心、有勇气、有底气,昂首阔步,朝向市场而行。
结语
在人工智能越来越多地介入人们生活的今天,出版还保持着它大部分流程的手工状态(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能代替我们进行可以通过质检的编校工作,那能为我们腾出多少做选题策划和市场营销的宝贵时间啊。题外话)。是不是由于迷恋机器时代的手工,才在出版行业沉淀下来?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出版是一件有魔力的事情:因为有这样那样的不完美,所以总想弥补遗珠之憾。于是,在一次次有缺憾—求完美的轮回里,完成从谋生到谋爱的转身,完成从职业到事业的转变。
因为在乎,所以纠结。相信,凭借坚持不懈的努力,加上孜孜以求的探索,定能够找到化解纠结的良方。明年此时,回望2019时,我希望能够自信地说:因为超越,所以不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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