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的近义词包括:崇敬、推重、敬重、爱重、爱戴、看重、敬爱、敬仰、推崇、敬服、恭敬、尊崇、尊敬、敬佩等词语。
在饱受孤独和悲伤的人心里,“被理解”和“被尊重”是“我爱你”的近义词。
我坐在我爸的车里,我大概有几个月没有见他,他开车的速度还是那么龟慢,我不耐烦的说:“快点吧,老人家,天都快暗了。”
他说:“什么都急,没见你结婚这事急!”
我撅起嘴巴,眼白露出了三分之二:“每回都是结婚结婚。把结婚当捡钱的兴趣划拉到一块了?”
我爸摇摇头:“你怎么还是个孩子!你到底什么时候会长大?”
我托着腮,手肘顶在窗框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上空,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变淡。直到最后一抹橘光完全褪去,马上显露出一副消极怠工的姿态,迫不及待的退隐其中。
天真的快暗下来了,一轮新月挂在我的正斜方,等着交班。我嘴角一咧――大自然不过机械单调的各施其职,人间之事却有数不尽的轮回忧伤。
我嘴里蹦出一句话:“爸,要是我活不到四十岁就死掉了怎么办?”
我爸惊雷入耳,消化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暴怒:“恐怕你是要死得快!”
“我死前最后一秒,你都在逼婚!”
“你是不是犯胃病了?”老爸的龟速更慢了些,几乎是要靠边停车的节奏,“快说!你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了?”
“你说话就说话,靠边停车干嘛啊?”我吐槽道,“你难道不能一边说话一边开车吗?”
“你不知道跟司机聊天,很危险的吗?”
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明明就是开车技术烂,听到一件惊悚的事情,更是吓得油门都不敢踩了。
我故意气他:“你看,我浑身上下都是病,上个礼拜还晕倒一次,可能真的会在四十岁之前死掉哦。”
我爸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他突然说:“上高中的时候不让你早恋,你非跟着你隔壁班的臭小子牵着手买冰棒……”
“等一下!!”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讨论生死大事呢!你怎么又绕到谈恋爱的事情上来?都一大把年纪了,那么不正经呢?”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我爸严肃起来,“后来上了大学,每年暑假都看见有男的躲在小卖部后面的树丛里约你。被我赶了几次之后,又发现你手机里全是跟学校男生谈恋爱的信息……那时候真觉得你没救了,生怕你未婚先孕。”
我咯咯咯地笑起来。
“后来我把你抓过来深谈了一次,苦口婆心的教育你说,要谈恋爱等到毕业,找到了工作,那会儿谈的恋爱才能落实,才能走入婚姻的殿堂!你猜你当时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明知故问。
“你说,谈恋爱要落实干嘛?谈恋爱是兴趣爱好!不趁年轻谈,难道还老了谈,那不是老不正经嘛!”
“瞧我说的多有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你还好意思嘴硬,那是叛逆你知道吗?也不知道你上哪儿学的,从小就一套一套的,神仙也说不过你。后来出了社会,找工作了,别的父母都在操心子女的婚姻问题,我还跟我们单位几个同事拍胸脯说,我闺女这事不用愁。她指不定大着肚子就回来了!”
“爸!你也别怪你女儿不正经,你这话说的都属于流氓的范畴!”
“后来我们同事的子女们一个个都结婚生子了!我送红包都送破产了,比我小三岁的张主任他孙子,都能喊我爷爷了。你呢!你居然连一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笑得快抽过去了:“爸!你真可怜!”
“你别笑!你就说,就是再没时间,谈恋爱能耽误你多少事?你上学那会儿,学业那么繁重,风险又那么大,怎么就能百忙之中抽个空谈恋爱呢?我就奇了怪了,现在你就是彻夜不归也没人管你,可你就一天天的窝在家里,乖得跟个高中生一样。你该不是欠管吧?”
“有可能,哈哈!”
“正经点,爸爸跟你认真的谈心呢!你告诉爸爸,你到底有什么问题?那么不愿意交男朋友?”
我说:“爸,你放心,我真不是同性恋。”
“谁说你是同性恋啦!”老爸深度无语中,“你是不是情感上受到什么伤害?”
轮到我无语了,本来想说:“我没伤害别人就造福人类了,哪还有什么男人能伤害得了我?”
但我灵机一动,顺势说:“是!我正在疗伤期!”
老爸拧着眉头,最后说:“读书的时候谈了那么多次恋爱,也没总结个经验?”
我绷不住:“噗!!”
他却突然认真的问我:“是不是我跟你妈妈离婚的事,对你伤害很大?你是不是对婚姻存在恐惧?”
我的笑容夯在脸上。
真可怕,一个人要是从一件事情上琢磨出上百个原因,总有一个是真相。
“不是!你怎么老是想着我不愿意?人的运气是有分配的。上学那会儿分配了我绝大多数的桃花运,出了社会就没有啦!你真的不要想太多!”
“那你去相亲啊!”
“不去!”
“你看,还是你不努力争取吧!”
“爸!我要吃晚饭!我饿了!”
我和爸爸终于开到了餐厅,我见着了我姑我婶我叔我奶,每一个人都很高兴。我奶抓着我的手,脸上一惊:“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呢?你是不是病了?”
“奶奶,怎么您每次见我的开场白,都是问我是不是病了!晦不晦气啊?”
二叔被我逗乐:“我侄女说的对,见面就说病!晦不晦气?”
我奶还是絮叨连连:“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呀!要吃多点,多穿点!”
我奶已经将近一年半没有见过我了。由于我从小被判给我妈,其他亲戚疏于往来,有些可能超过五年没有见面。
这是一次盛大的家庭聚餐。
我们有说有笑。我爸天性幽默,一直带着节奏。只有我奶时不时的唱唱反调,这可能是她在家庭局里担当的一个角色。我负责爱笑,我爸负责搞笑,她就是那个碎碎念的大家长。
她念道:“孩子啊!真的要穿多点啊!手凉!”
“奶奶,这句话您一个小时前说过了!”
我抬头,突然发现爸爸正在看着我。他的脸上,居然呈现出和奶奶一模一样的慈悲和焦虑。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他们本是不同的人,为人父母时,便有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以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语境。
爸爸叹了口气:“妈!别管她!她今天还说要死了!这女娃真是白养了!!”
我心头一颤,果然在这等着我呢。
奶奶如临大敌:“可不敢说要死的话!”
我心里说,老爸你幼不幼稚?都这么大了,还在奶奶面前告状,这种事情能随便拿出来说吗?要是把我奶吓着怎么办?
老爸正在用幽怨的小眼神夹着菜。
我立刻认清,明明是我拿那番话把老爸吓着了在先。
“我就开个玩笑!老爸你也太没有幽默感了!”我安慰身边的奶奶。
奶奶脆弱不堪,紧紧抓着我的手:“手凉啊!”
爸爸也加入安慰奶奶的阵营:“她的事我知道,贫血,熬夜过度!我已经买了药给她调养了,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大病?”
奶奶说:“你要照顾自己啊!你要学会照顾自己!知道吗?”
爸爸摇摇头,似乎实在护不了短了:“她哪里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巴不得她嫁出去!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绑个鞋带都费劲。”
所有的家庭聚会都好景不长,最后都会变成未婚子女的批斗大会。
我苦笑着:“谁说我照顾不了我自己?你跟妈离婚这么多年,我一个人还不是过来了?”
餐桌上的气氛开始了送风模式。我爸被怼得一句话不说。二叔嘿嘿嘿地陪着笑,笨拙地转移焦点。
我意识到,我一定伤害到爸爸了。我知道,他没有带我,没有管过我这件事情,一直是他心里面的痛。
但其实我根本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去怪一个勇敢追求幸福的老爸。
相反,我希望他幸福,狂奔幸福而去,甚至在我面前表演幸福都行,至少在年幼的我心里,能有一个人对我做出幸福的示范。
可惜他和妈妈给我演示的是,一对父母或者一段婚姻所能糟糕到最离谱的样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并不是传说中俗语,而是真人真事。
七岁那年,我看见我妈扔了一把菜刀从我爸的肩边飞过去;八岁,我妈试图喝老鼠药自杀;九岁,除夕夜,他们正在厨房里激烈的摔碗筷,声音盖过了爆竹声,以及客厅里放着的春节联欢晚会……
我的内心很悲伤,总是悲伤。
有一次我们班有个同学在班里哭了,老师问她怎么了,她说:“我爸妈今天吵架了!我好害怕!”
我的白眼翻到天上去。他们都说我冷漠,没有同情心。恕我直言,一次吵架对于饱经戾变的我,又算得了什么?我以为父母吵架,是每个小孩都应该习惯的事,却原来有人可以幸运到,轻飘飘的拿出来当众控诉。
只有八岁的我第一次了解到悲伤和生气的区别,悲伤是不能使人坦然的事物,它在暗处,你不愿意面对,也懒得纠出,姑且让它躲在暗处,经久不衰的隐痛。
我懂同学的害怕,大概也就只有我懂。只不过一个星期两次的吵架量,锻炼了我的心脏。
到最后只剩下两件事情还不能承受。
第一,过节的时候吵,过年的时候吵。小孩子天性快乐,好不容易盼到了过年,年夜饭被掀掉,真的会造成很大面积的心理阴影。
第二,衷心的保重自己,不要在我面前表演互殴,自杀,去死。年幼的我表示受到严重的惊吓。
父母离婚对我伤害大吗?不大。我相信很多孩子,因为父母离婚了,反而更珍视家庭,更珍视婚姻,因为他们不希望和父母一样。
有哪个孩子希望父母离婚?当他们的关系严重到连孩子都在找解脱的时候,对孩子最好的爱,只好是离婚。
有一年过生日,我的生日愿望是,希望爸爸妈妈都能过得平安,幸福,希望他们早日离婚。我也可以脱离苦海。
但是他们不离,原因是他们爱我,不舍得离。更糟糕的是,最后他们又离了,因为我爸在外面有了女人,婚离得鸡飞狗跳。
如果和平分手的话,我的人生或许还有希望,毕竟不幸的婚姻是可以用一些方法弥补的。比如承认婚姻的失败,在孩子面前重新树立正确的婚姻观。
但是,我爸有了小三,我妈没日没夜的咒骂,整个家四分五裂,我的情绪负担沉重到了极点,所有事情发生时,我正值青葱岁月。正想着自己终于熬到了长大,可以舒一口气。家庭又给我来了一波新的重创。
我开始过着很不严肃的生活,谁都可以爱,但是谁也不爱。
我对婚姻,长久的关系存在非常深的恐惧。每一次到了谈婚论嫁的节点,我就开始焦虑。我想逃,逃去哪里不重要,哪怕逃进最深的荒芜和孤寂里,也不要哪个男人以爱我的名义,将我投身到我所认知的恶劣的婚姻关系里去。
我承认,我很懦弱,我对不起爱过我的人。但我也一点怀疑,也许我还没有遇到那个真正爱我的人。他不会像父母那样,以他们的方式爱我。他会看到我内心真正的悲伤,然后在一次生日蜡烛吹灭了以后,告诉我:闺女,我和你妈离婚了!希望你能理解。
我想,我会长出幸福的能力。
吃完饭,爸爸开车送我回妈妈家,两个家的距离只有一公里。近的离谱。爸爸说,开到小路上去,你妈就不会撞见。
我“嗯”了一声。即便像我这样玩世不恭的人,也不得不同意,他们不见面,是最好的主意。
临下车前,我有点走神。只好由着我爸说:“记得按时吃药,如果可以的话,找个男人照顾你。”
“我需要的不是照顾。”我被自己的这句话堵在半空,并没有想好怎么将话进行下去。
偏偏我爸认真的问:“那你需要什么?”
“不知道!”我笑起来,“也许是帅哥!”
爸爸皱着眉头,看着前方一段非常熟悉的小路,那里也曾经是他的家:“一个人是过不了一辈子的,人生很长。生女儿的人心累,你以后有孩子就知道了。”
我也皱起了眉头,和他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从小,别人就说我长得和我爸很像,尤其是那双宿命般的双眼皮。
回到家中,我才想起来,我想要在“我需要的不是照顾”那句后面加什么。但是那时他已经在离我一公里以外的地方,在另一个家庭。
2009年的某一天深夜,我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跟爸爸打电话。我突然对他说:“爸,我觉得你很自私,你跟妈妈都很自私!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好好过!”
他哭了,哭了很久,我也哭了。
最后他说:“是的!我很自私。”
许多年之后,我一直记得他这句话。在我印象中,那是他一次把我当成年人一样对待。
他第一次照顾了我的感受,确凿无疑地明白了女儿的难过,他向我承认了错误,并道了歉,这对我很重要。
当我难过的时候,他深以为然,不再继续做自以为爱我却伤害我的事。这就是“我需要的是什么”之后的答案——在饱受孤独和悲伤的人心里,“被理解”和“被尊重”是“我爱你”的近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