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语兰心】米面夫妻║俊发

蝶语兰心1255期
米面夫妻
一村上五好家庭的模范夫妻,周存义和刘爱珍,竟然不声不响地离婚了。
几天来,周婶总觉得家里的气氛哪儿有点不对劲,但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天早饭过后,她见儿媳进入卧室半天没有出来,好奇地撩起门帘,走了进去。只见爱珍把衣柜里的衣裳放到床上,一件件叠好,分别装入两个黒色的提包。
“衣裳在柜里放得好好的,可咋要装到提包里?”
“我准备回东乡去。”
“回娘家住几天,也用不着拿这么多衣裳。”
爱珍不作回答,从提包里掏出离婚证,递给了周婶。看到了离婚证的周婶,象被谁猛推了一把似的,头昏腿软,一下子跌坐在床边。爱珍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着她。
周婶闭目,坐着缓了缓,这才说:“前次你俩上街,就是去办离婚手续的?这么大的事,咋不跟你爸和我说一声?”
“存义坚决要离,我还能死緾着不放吗?”
“娃咋办?”
“娃归我,我领走。”
不到四岁的孙女倩倩,在一旁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默默地看着奶奶和妈妈。将近半岁的孙子,被放在床上躺着,脚蹬手刨,自得其乐。
周婶说:“是这,你先嫑急着走,我寻你爸回来,咱商量一下再说。”她急步走出了家门。
小两口离婚,这在周家无异于一次强烈地震。老两口回到家,屋里静悄悄的,爱珍和孩子,还有那些衣裳,都没了踪影。估计他们一定是雇车,去了东乡的东刘庄。周叔周婶商量后决定,对这件事,一是对外绝对保密,二是尽快促其复合。
事不宜迟,周叔当即给在县城开饭店的儿子打电话,要他马上回家。儿子存义接到电话,知道父亲叫他回家的原因,便推说店里太忙,等闲下来就回家。周叔在电话里怒吼:“今个是星期天,能忙个啥?店门关了,马上回来!”
自幼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的存义,一路都在想着对策。他一进门,就嘻皮笑脸地说:“爸、妈,我知道你二老不想叫我和爱珍离婚,可现在手续都办了,生米煮成熟饭了,啥都嫑说了,也嫑生气了。”
周叔怒容满面地说:“你放屁!能不生气吗?这么大的事,连声招呼都不打。你先说,为啥要离婚呢?”
“这有啥好说的,一句话,没有感情了,就是法律上说的感情破裂么。我们结婚都四年多了,你没听人说过,媳妇要好,三年一倒……”
还不等他再说下去,周叔挥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扇到儿子脸上。存义的左脸,霎时由白泛红,留下了明显的掌印:“我叫你胡唚!跟谁学来这些混帐话?”
这一巴掌,真把存义给打蒙了。他惊恐地看着父亲,抚摸着脸颊,不知如何是好。他刚想挪步离开,周叔又厉声喝道:“你实说,是不是刚有了几个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在外边勾上了别的女人?”
“不是不是,没有别的女人!”
“你真是旋风钻沟子,鬼把心漫了!爱珍有啥不好?有啥对不住你的?只要你还没有别的女人,明天就去东乡,请也得把爱珍请回来,马上复婚。我给你说清,咱这屋里,绝对容不下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存义无奈地点了点头,走出了家门。
一直坐在一旁看着父子俩的周婶,在儿子出门后,轻声对周叔说:“你也是,嚷两句就行了,倒打啥哩。”
“你没听他说的那还是人话吗?都怪自小没打过,惯出毛病来了。”
二存义和爱珍,曾是中学同学,高中毕业后,都回乡参加了劳动。存义家在离城不远的城东村,而爱珍家在远离县城二十里地的东刘庄。虽然两人在校时就互有好感,但在离校后多年,谁也没有再见过谁。在五六年前的春天,存义在农贸市场出售自留地产的蔬菜,偶然遇到了进城来买衣服的爱珍。久别重逢的老同学见面,都很高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自然,他们谈得最多的,还是当年在学校时的逸闻趣事。要分手时,存义用塑料袋给爱珍装了几斤蔬菜,两人互留了电话。这次的邂逅,竟然打开了他们走向婚姻殿堂的通道。
到端午节的前一天,爱珍带了把自家院子里长的艾蒿,用马莲叶绑成一串的十多个粽子,来到了周家。存义给父母介绍说,这就是他以前提到过的老同学,名叫刘爱珍。他向爱珍介绍自己的父母时,爱珍随即甜甜地叫了周叔、周婶。
没有女儿的周叔周婶,看到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爱珍,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姑娘。周婶亲自给她端来茶水,并说:“你到我家来转,还这么客气的,带这些东西。回去后捎话问候你爸你妈,就说谢谢你们了。”
趁爱珍和丈夫说话的空,周婶拉存义到身边,小声吩咐他去东门口的超市,买一盒绿豆糕,然后到地里去多取些蔬菜回来。存义闻言,岂肯怠慢,给爱珍打了个招呼,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周婶特地包了顿饺子,招待第一次来到家里的爱珍。
饭后,爱珍带着周家回赠的礼品,被存义送向村外。周叔周婶站在大门口,目送着两个年轻人并肩远去的身影,相视一笑,转身回屋。
中秋节前,存义带着两盒当地最好的石灰窑牌传统月饼和自产的蔬菜,去东乡拜望了爱珍父母。不几天,爱珍提着一篮子土鸡蛋,再次来到周家。
这天下午存义送爱珍回家时,不象以往,走出村就挥手告别,而是送了一程又一程,越走越远。爱珍一再让他留步,他都不肯。眼看着前边不远就到东刘庄,爱珍说:“你不回身,难道要送我走进家门不成?”
存义停步,看着爱珍说:“我不是要送你进你家大门,而我是想,想看哪一天能迎你进我家大门。”
爱珍不由得一阵心跳加快,面红耳热。他们四目相对,谁都不说话了。过了好一阵子,爱珍才轻声说:“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回去还是找个合适的人来,跟我爸我妈商量吧。”
介绍人的穿梭外交,进行得非常顺利。重阳节时,爱珍的父母和弟弟爱军一起来到周家,两家人同桌吃了顿家常便饭,就算是给两个孩子订婚了。当年腊月,爱珍便作了存义家的新媳妇。
他们俩从恋爱到结婚,一切都进行得那么顺利,顺利得未免显得过于平淡。就是结婚典礼,也只是请邻居们帮忙,在家里办了个相当简单的酒席。但在婚后,小两口却过得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幸福而美满。
存义父母觉得,儿子能娶到爱珍这个媳妇,是他们家前世修来的福分。存义的几个好朋友,和他开玩笑时,都会说他兴了狗屎运,娶了一个物美价廉漂亮能干的好媳妇。
三存义爱珍结婚两年后,他们的女儿倩倩出生了。
在农村,原来集体劳动时,常年四季都有干不完的活,但在土地下户后,还是那些地,许多家庭都显得劳动力过剩了。就在女儿过周岁生日那天晩上,爱珍给存义说:“咱家地不多,那些农活我和爸妈就能干完,你是不是可以出去学门手艺?如果你想留在家里,那我出去学理发或缝纫也行。反正以后父母年龄大了,娃要上学,花钱的路会越来越广的。”
存义说:“对,还是老婆大人英明!不过,咋能叫你出去,管娃做饭伺候父母,屋里离不开你,挣钱养家是男人的责任。你说,我学啥手艺好呢?”
“我看,这几年盖房的人多了,瓦工很吃香,你就去学瓦工吧。”
“瓦工是能挣钱,但干活没有定地方,而且登墙爬梯,上高缘低,很不安全。我可不想叫你以后伺候缺胳膊少腿的老公,更舍不得叫你年轻轻的就当了寡妇。”
“呸呸呸!耍啥贫嘴,跟你说正经事哩。”
“我想,要学就学做饭。即使学成没人雇用,也能你想吃啥我就给你做啥,多美!”
在征得父母同意后,存义去一家私人办的烹饪学校报了名。半年后,他毕业回家。为了求职,他找了多家餐馆酒店,没有一家肯雇用他这种半瓶醋厨师。后来,他发现城内县中学附近,新开了几家小饭店,生意还不错,也想如法炮制。经打听知道,要开办一家那样的小饭店,租用门面房和置办家具,最少也得有三四千元的启动资金。
全家人反复合计,决定凑钱完成这个计划,力争在秋季开学前能开张营业。父母拿出了多年来攒下的两千元,另外分别从爱珍娘家和存义舅舅家各借来一千元,位于县中斜对门的“纯真”饭店,总算如期办成了。存义他们租用了两间门面房,又在楼上租了一间房子,作为库房兼卧室。
开初,他们只经营早餐,天不亮起床,干不到中午就闲了下来。为了能多挣钱,便又增加了面条、水饺和馄饨之类的供应。这样以来,小两口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非常辛苦,随之而来的,便是相当可观的收入。不到一年,他们不仅还清了外债,而且有了几千元的积蓄。存义在上交父母一千元后,给自己买了辆电动自行车。
第二年的春夏之交,爱珍又一次怀孕了。小两口想要作人流打胎,说先攒几年钱后再生不迟,父母却怎么也不同意,说那怕关了饭店,都要把娃生下来。为防止小两口干出堕胎的傻事,母亲接爱珍回家养胎了。
为了饭店能正常营业,存义不得不雇用一个帮手了。为了不用提供住宿,他先后雇用了几个附近城里的年轻人,一个个干不了几天,就嫌活累工资低而主动离开。在劳动市场上,那些来自农村的年轻人,对工资要求不是很高,却都要求管吃管住。挑来拣去,存义选中了来自西北乡远郊的一个姑娘,名叫巧丽。为了管住,他不得不另行租用楼上一间房子,作为巧丽的住室。他之所以选中巧丽,是看到她身材匀称,明眸皓齿,给人一种整洁干练的感觉。凭经验,他知道形象好的服务员会给生意带来旺盛的人气。巧丽初中毕业后,在家帮母亲照料弟弟,现在弟弟大了,这才外出打工的。经过一个月的试用,他对巧丽非常满意,双方便签订了长期雇用的合同。因为巧丽的服务热情周到,对顾客总是笑脸相迎,饭店生意也确实越来越好了。
四生意好,挣钱多了,存义花起钱来手也变松了。以前爱珍在店时,他如果晚上想做点特别的饭菜供俩人享用,每每会被爱珍制止,说有钱也不能乱花,等有了足够多的积蓄,先把家里的旧房拆了,另盖新房。现在爱珍不在身边,他和巧丽的晚餐,真成了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考虑花钱多少。别说他经营的鸡鸭鱼虾,就连以前从未购进过的海参鱿鱼,也都专为他和巧丽的享用而买回来了。
一天晚上,巧丽问存义:“你两口以前是不是总这样想吃啥就做啥?”
存义说:“才不是呢!爱珍是个守财奴,有钱也舍不得花,总是说攒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哩。我们俩是真正的所谓米面夫妻,凑合吃饱就行了。”
“那咱们现在这种吃法,该算是什么呢”
“朋友啊!你没听说过酒肉朋友吗?我并没有把你当雇员看待。”
“谁跟你结了婚,就不能吃这么好了?”
“那也不一定,得看是跟谁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存义觉得巧丽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漂亮,她那丰满的胸,翘起的臀,白皙的脸,红润的唇,活力四射的躯体,每一个动作和眼神,对他都有极强的吸引力。他一次又一次把巧丽和爱珍进行对比,都觉得端庄贤淑的爱珍远不如少艾活泼的巧丽那么具有魅惑力。也许因为他第一次追求女性很容易地获得成功,使他认为自己与生俱来有对女性手到擒拿的魔力,只要自己肯主动出击,这个年轻漂亮的巧丽,也一定会投入自己的怀抱。
巧丽并不傻,早已看透了存义的心思。但她知道,存义早已结婚,有了女儿,而自己也早已订婚,与住在同村的未婚夫广才,自小一同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一直很好,两家已将结婚一事提上了日程。所以她也绝不敢轻易回应存义的示好。但当她把广才和存义进行比较时,觉得存义除了年龄较大,且已结婚而外,其他方面还是确实比广才好了许多。首先,广才仅靠几亩果园支撑的家庭,没有城里有生意的存义家有钱,广才给她用钱,也总是抠抠掐掐,而存义前几天就以奖励为名,给他买了一对耳环。她相信,只要自己稍作暗示,戒指项链之类都将唾手可得。
一天晚上,存义特地做了糖醋排骨,与巧丽一块吃时,又喝了些酒,他借着酒劲拉住了巧丽的手,当巧丽要缩回手时,他却拉得更紧了。见巧丽并不用力挣脱,抬头直盯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他以为她已顺从,猛一用力,欲拉巧丽入怀,没想到她一下子脱身坐到了另一边,红着脸说:“你有老婆娃,我早订了婚,不能这样乱来!”
存义看了看巧丽说:“结了婚都能离,订婚还算个啥?”
“退婚也不是说退就能退的,是要退还财礼哩。”
“你退婚的财礼能有多少?我出!”
“我不想当第三者。”
“你退了我就离。”
“你不离,我咋敢退?我不能前路没修成,就先断了后路,开车都还有个备胎哩。”
“你是答应我了?”
“离不离由你,我没权管,可嫑说是我逼你离婚哩。”
他们两个,一个看中的是容貌,一个贪图的是钱财,各取所需,就此达成了默契。
存义回家提出离婚后,爱珍既吃惊又痛心,坚决不同意。她问存义离婚的理由,存义就说在一起过得 太平淡了,丝毫没有激情,还不如分手好。一再追问后,存义承认有了追求的对象,他要过种浪漫的新生活。
爱珍怎么也想不到,存义竟然出轨了。她连续几个晚上无法入睡,苦苦思索。她认为,强扭的瓜不甜,与其同床异梦凑合下去,真不如一刀两断了好。于是,同意离婚,并很快办理了离婚手续。
五存义拿离婚证给巧丽看了后,给她说:“你这下该放心了。你明天就回去,我给你一个月的带薪假,办好了就回来。”
巧丽回到家,没给父母提退婚的事,下午去找了广才。广才见巧丽来找,满心欢喜,还以为她是回来商议结婚的,便带她到村口的酒店,要了两盘炒菜,一瓶三两三雪莲花白酒,高高兴兴地一块吃了一顿。
走出小店,天已黄昏,抬头可见挂在树梢的弯月。他们并肩出村,走不远来到了广才家的果园。这里正是他们以前多次幽会,谈情说爱的地方。进了彩钢瓦搭成的庵子,他俩并坐到一张床上,广才抱住巧丽,一阵亲吻后,这才问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想商量结婚的事?”
巧丽虽然已答应了存义退婚的事,但内心仍然在纠结中,见到相好几年的未婚夫,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出退婚的事。广才见她不说话,一阵冲动,推她倒在了床上。巧丽并不抗拒,任凭广才摆布,于是,他们第一次,也许会是最后一次,宽衣解带,发生了最密切的接触。
晚上回到家,巧丽一夜难眠。她想,已让广才占了次便宜,给了他第一次,也算对得起他了,该下决心提出退婚的事了。第二天黄昏,她再次找广才来到果园。广才以为会重温昨日旧课,急忙打开庵子门,一步跨了进去。回头看到巧丽站在门外不肯进来,就说:“进来呀,咋站到外头。”巧丽不动身,平静地说:“不进去了,我有话要给你说,我们退婚吧!”
原本兴奋得浑身燥热的广才,被这句话象一桶凉水从头上灌了下来,他不由得愣了,呆呆地站了半天才说:“为啥?昨天我们还……”
“你不用多说,我决心已定。昨天的事,谁都不要再提了。”
“你总得给我个说法呀!”
“理由很简单,谁都知道人往高处走的道理,我已找到了比你更能给我所想要的幸福生活的人了。”
“我不同意!你已是我的人了。难道这几年情意就这么结束了吗?”
“昨天算我还了你的情意,你家财礼我如数退还。”
“不行,咱马上结婚!”
“别犯傻,不同心的夫妻在一起,只能是互相折磨。退了吧!”
“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你不要逼我走上绝路,那也会把你带到绝路上。”
“你……”
“你如果坚决不同意,我明天就去告你酒后强奸了我。”
“你?你就这么狠心?昨天是在给我下套?”
“也不是有意给你下套,是还你的情意哩。只要答应退婚,那就一切相安无事。”
广才象霜打的瓜秧,蔫了,不得不屈服。两家大人不知就里,见两个孩子都要退婚,只得顺从。巧丽用存义给的钱,退还了广才家的财礼。
有一个月的带薪假,巧丽并不急着进城。二十多天后,她觉得身体不适,去了村卫生所,乡医听了她说的情况,建议她买早孕试纸自查,她就直接进了镇卫生院,检查结果,还真是怀孕了。
巧丽急忙回到饭店,给存义说了已退婚的事。她原以为存义听了一定会眉飞色舞,但看到他却是满脸愁容,颇感意外。她说:“脸色这么难看!怎么,后悔了吗?”
“不是我后悔,是我爸知道了,要我马上复婚哩。”
“啥?马上复婚?我们的事就这么黄了?”
“我再想想,从长计议。”
“啥叫从长计议,明明是你动摇了!现在你断了我的后路,我该怎么办呢?”说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泪水打动了存义,他揽巧丽入怀,巧丽趁势依偎着他,不断抽泣。片刻过后,一句话也没说,他们双双倒在了床上。从此以后,他们几乎每夜同床共枕了。
存义不敢回家,也不敢去与巧丽领证。就在这段时间,传出了县中学即将迁出县城,进入城北新建校区的消息。而新校区要实行全封闭式管理,学校附近连卖小吃的摊点都不会有。附近的饭店主得到消息,无不忧心忡忡。
对于存义,真是祸不单行,父亲打来电话,要他除按时交回孩子的抚养费外,另外再交给父母每人每月三百元的赡养费。若不能按时交钱,那就等着法庭相见。
存义把这些情况告诉巧丽后,巧丽说:“怪倒你不想领证,是打算退缩了吗?”
“再过些日子再说吧。”
“再过些日子,难道要等明年我抱着娃去领证不成?”
“你有了?”
“你要不信,明天去医院检查;要信,明天去领证。”
第二天,他们便到民政局办理了结婚手续。
结婚时,巧丽给家里人说存义是单身,家里没有亲戚,只她娘家亲友参加,在西关酒店举行了婚礼。
六存义和巧丽结婚后,没过过几天他所想要的舒心日子。停了几天的饭店刚开门,他就觉得巧丽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干活变得懒懒散散,稍不如意,就上楼睡觉了。晚上,他说:“你咋跟变了个人一样,懒得不想动弹了?”
“当然是变了么!以前是你的雇员,你不满意了可以扣工资,也可以开除。现在我是老板娘了,咋能跟以前一样呢?”
“那你还想不想过上好日子呢?”
“当然想,我就不想永远住在这个鬼地方。你先得想办法,住上象样的房子。”
“想啥办法?没钱,啥办法都是白搭。”
“买不起房,就先租一个单元房也行。反正进不了你家的门。”
生意已大不如前,加上这段时间退广才家财礼,给巧丽购置嫁妆首饰,举办结婚酒席,再加上给父母交赡养费和两个孩子的抚育费,存义已掏空了腰包。他把当前的窘况告诉巧丽,希望俩人能一起打拼,共度难关。最后,他说:“谁家女人不生娃。爱珍怀头胎,都半怀了还下地干活,怀第二胎,是我妈怕打胎,才硬叫回去养胎的。你这才几天,啥都不想干了。”
巧丽一听就不高兴了:“爱珍爱珍,你还是忘不了爱珍,那你干脆回去,跟爱珍过去。”她转过身,给了存义一个脊背。
从这天晚上开始,他们几乎天天争吵,冷战不休,但巧丽的日常花销,却一点也没减少。
忍了几天,存义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给巧丽说:“以前该给你买的都给你买了,现在花钱要省着点,趁学校搬走前这段时间,辛苦几个月,多攒点钱才行。下半年学校搬了,你也要生了,想干都不叫你干了。”
巧丽说:“不为享福,我何必退婚?养不起我,你何必娶我?”
累了一天的存义,无意争吵,一会儿便沉沉入睡。但半夜醒来,不由得开始审视这几个月来的种种经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未免太浅薄荒唐,把现成的好日子放在脚尖上,一抬腿踢了个精光。他悔恨万分,对巧丽完全失望了。天亮时他没有起床,这天连店门都没开。
门店的收入,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不管营业不营业,房租一文也不能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干着,勉强可以维持必不可少的开销。几个月后,巧丽进了医院,生了一个男孩。
县中学迁走了,以前热热闹闹的这段街道,变得冷冷清清。捉襟见肘的日子,使存义心力俱疲,烦乱苦闷,想要倾诉,连一个肯听的人都没有。饭店开不下去了,他开始处理店里的家具,退了门面房和库房,仅留一间小房子将就住着。
从医院回来的巧丽,看到眼前景象,上楼大哭一场。当天晚上,存义巧丽谁都睡不着。到后半夜,翻来覆去的巧丽冷冷地说:“我也不指望跟你享啥福了,各走各的路吧!”
存义也料到会是这种结局。他问:“娃咋办?”
“我带着,也不劳你出养育费了。”
“你要告到法院,我不是吃了官司还少不了掏钱吗?”
“嫑把我说得那么坏,娃有他爸养活哩。”
“不是我的?”存义大吃一惊,坐了起来。
“我从来都没说过娃是你的。”
巧丽起来,从衣箱里取出她的孕检报告单,存义就着台灯看了,发现那是在巧丽回家办理退婚时开出的。他抬手欲打巧丽,又觉得错的还是自己,便放下手,说:“是我鬼迷心窍,自作自受。”
第二天,他们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终结了他们这段维持不到一年的婚姻。
存义一个人在街上还住了些日子后,退了房,带着无限的痛悔和内疚,在一个寒冷的冬夜,走进了将近一年来都没敢迈入的家门。
七爱珍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娘家,给父母说了她离婚的事。父母虽然心有不平,也不得不先安置他们住下来。弟弟爱军知道情况后,声言要去找存义算帐,替姐姐讨回公道,爱珍制止了他。爱军说:“难道你就永远这样住下去吗?”
母亲听儿子这么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说:“你能问出个啥好结果来?是不是你两口不想叫你姐回来住?有你爸和我在,还轮不到你撵你姐出门哩,你给我安生着。”
爱军赶紧说:“我是怕我姐受委屈,哪有撵我姐的意思。好,我不去闹事了。”
约过了一个月,存义父母知道儿子不可能去接爱珍回来,商量后由周婶出马,来到了爱珍家。进门后,昔日的亲家母虽然还象以前一样,接住了她带的糕点水果,但却没有丝毫喜色。她自觉心中有愧,一开口就赔不是:“爱珍妈,实在不知道该咋开口,都怪我没把娃管教好,事情才到了这一步。事前我和他爸都被蒙在鼓里,一点都不知情。我们把那没良心的东西已赶出家门了,我今儿想接爱珍和娃回去哩。”
这时,爱珍领着女儿从外边回来,看到周婶,先是一愣,然后仍如在周家时一样,叫了声“妈”。倩倩见到奶奶, 一下子扑了过去。
刘婶说:“这咋成?娃在这里,你啥时候来看都行,领回去住几天也行,爱珍咋能再进你家大门?”
周婶说:“你听我说。明年倩倩就要上幼儿园,还是那边离学校近些,就叫爱珍和娃住到我那儿吧。”
刘婶转脸看了看一言未发的爱珍,示意她表态。爱珍明白母亲的意思,就说:“我住过去,名不正,言不顺,还是不过去好。”
周婶进一步劝说:“那白眼狼不回头,我们绝不许他进门。现在乡里不少人为了娃上学,都在城里租房住哩。咱这是自家的房,为了娃,还是住过去好。是这,我今儿就认爱珍做干女,如果她以后找人出嫁,我就权当嫁女,打发她风风光光出门,一切陪嫁都由我置办。”
刘婶母女先都不肯答应,后见周婶几乎在流着泪哀求了,这才不再拒绝。几天后,爱珍带着孩子,回到了城东。
回到周家的爱珍,把周叔周婶,还是叫爸叫妈,村上人还以为她是在娘家熬了几天回来了。
冒着冬夜寒风的存义,灰溜溜地进了村,怯怯地敲着大门。爱珍打开门看到是他,转身进了自己住的房子,关了房门。存义知道进不了爱珍房子,就直接到父母房里,直挺挺地跪到了正在看电视的二老面前。
周叔周婶冷冷看了儿子一眼,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好一阵子,周叔磕了磕烟袋锅,这才开口:“你是啊垯的鬼,还到啊垯游荡去,我这穷屋里,没你落脚的地方。”
存义不敢回话,连连磕头。周婶想拉儿子起来,周叔用眼光制止了,并说:“是龙你上天,是虎你归山,嫑叫我动手,自己走吧!”
存义跪得膝盖痛了,双手扶地,身体前倾,泪流满面地说:“爸,妈,是我错了,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叫我回来吧!”
周叔说:“回来?你还认得这个门?当初早做啥去了?”
存义低着头,说:“都怪我鬼迷心窍,一错再错。”
周叔知道周婶心痛儿子,示意她拉存义起来。会意的周婶站起身,边拉存义边说:“知道错了就起来吧,先说你打算咋办哩。”
存义慢慢站起来,揉了揉膝盖,从衣兜里掏出了他和巧丽的离婚证,交到父亲手上,说:“我回来就复婚。我和巧丽早都离了,那娃就不是你孙子。我知道我对不住父母,也对不住爱珍和娃。经了这场事,我不会再那么荒唐混帐了。”
周叔看了眼坐在小凳上的儿子,说:“复婚?这可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还得看爱珍要不要你哩,嫑把自己看得那么主贵。”
存义去敲爱珍的门,爱珍不出声,也不开门。他折身又进了父母的房子,挤在炕边过了一夜。
早晨爱珍送倩倩去幼儿园回来,存义已在房子里等着她了。她一进门坐到床边,原先坐在沙发上的存义立即面向她跪了下来。见爱珍不理不睬,他拉住爱珍的手,在自己脸上不停地抽打。直到存义脸被打红,自己手也发痛了,爱珍这才开口:“既知今日,何必当初!作排够了,起来吧。”
存义见得到宽免,站起来拍了拍腿上的土,紧靠爱珍坐到床上。爱珍刚想挪开,他一下子楼住了爱珍的腰,头抵住爱珍的胸部,低声啜泣起来。过了好一阵子,爱珍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不是为了娃,我永远都不会饶你。”
存义抬头看了看床上,那里躺着他不记得几月几日出生的儿子,怯生生地问:“给娃起的名字叫啥?”
爱珍说:“还没报户口,你说叫个啥好?”
“那就,叫个复合,不好,叫个永强吧。”
“这还得他爷他婆同意了才行哩。”
下午回家的倩倩,见到爸爸,好奇地问他说:“你到哪里打工去了,爷爷过生日都不回来?”
存义把女儿搂到怀里说:“爸走的太远了,迷了路。”
“你真笨,咋不去找警察叔叔,他们哪里的路都知道。”
“爸那时头叫驴踢了,以后再也不敢往远处去了。”
春节过后,存义在一家小酒店就业,那里不经营早餐,所以早晨九点上班,晚上十点多才下班,但不管再晚,他每天都要回到家里。
2019.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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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英,笔名俊发,中共党员,临渭区向阳办人,临渭区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涉猎小说、散文、诗歌等文体,常刊与《三贤文苑》《蝶语兰心》《华山文学》《桃花源书院》等网络平台。
图:网络
主编:刘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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