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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灰柜的宠辱
小满过后,网上有关龙口夺食的诗词文章如公园里盛开的百花一样争奇斗艳,各显仙姿。令人目不暇接,心驰神飞。状写金浪滚滚者有之,描绘赤日炎炎者有之,编织紧张忙碌者有之,刻画夜以继日,不怕苦累者更有之。但这只是作者的想象,历史的再现,与当下的现实 相去甚远,格格不入。 愚以为反映夏收情景的诗没有超过诗魔白乐天的。他用他那如椽的巨笔在观刈麦中唱道:“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复垄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蹬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左手秉遗穗,右臂悬臂筐·······”言简意赅,形象传神,深入浅出,妇孺能吟。 那个时候的麦收确实是分秒必争的战场,收,运,碾,种,前边都状以抢字。秋争回耧麦争晌,是说到了地头拐过来接着种和没拐过来时种的秋,同一天下午和中午种的麦都有差别。所以不只要给种秋腾出地块,还要时时提防风雨雷电等自然灾害。等于是和阴晴不定的大自然赛跑,作面对面地艰苦斗争。必须绷紧头脑中的那根弦,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和放松。
由于基本上是手工操作,机械化程度比较低,尽管人人干得掉了几斤肉,蜕了一层皮,但三夏依然拖得很长。关中人有看麦黄和看忙罢的习俗,就是出嫁了的女儿带上礼品去娘家探望。两个习俗相隔一个月左右。在农村全面实行承包责任制以前,生产队广种薄收,完成公购粮任务外,所剩有限。一个人只能分几十斤口粮,不熬煎没地方搁。人民群众一年缺几个月粮,只好提心吊胆,起早贪黑,偷偷摸摸地用布在北山里换吃的。勒紧裤腰带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艰难日子。改革开放极大地地调动了广大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人还是原来的人,地还是原来的地,但是亩产量却是原来的几倍。家家产的小麦堆得象小山一样,男女老少高兴得合不拢嘴。饱受饥饿折磨的群众,把珍珠似的麦粒看的比金子还要珍贵。根本舍不得出售,想尽千方百计囤起来。天晴防天阴,丰年防灾年,哪一家都贮备两年左右的口粮。一时间洋灰柜饱受人们的青睐和宠爱。这种东西不占多大地方,不费多大成本,但结实耐用,密闭性强,饿坏麻雀,气死老鼠。成为各家各户的首选。有的买的成品,有的把匠人请到家里现场制作。哪一家都添置两三个,把它们一个个装的满满的。就是两年颗粒无收,也不要担心饿肚子。 我们家有两个洋灰柜,三只洋灰瓮。加上原有的两条瓮,足足能放五千斤粮食。够我们一家大小吃三年。由于我上有老下有小,工资又低得可怜,舍不得花钱买成品或请人来家制作。只好大着胆子自备材料,在好友的协助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先用土坯砌成二尺宽,四尺长五寸来高的长方体,在四角上下刻成柜腿的形状,在平面上摊一指厚的砂灰,把粗细铁丝铺成网型,再摊一层砂灰,把柜腿处填实抹平。待初凝后,在上面铺一张报纸。第二步在报纸上面又用土坯切成同样长宽,二尺来高的长方体。用报纸把四面糊严。摊一层砂灰,然后把压在底面的粗铁丝窝得竖起来,形成六根柱子。用细铁丝绕着柜体缠六七圈。稍停一会儿接着上第二层砂灰。第三步是在正中留出柜口,把其他地方用砂灰抹严,铺好网格,上二层砂灰。最后是在留出柜口的地方用纸条隔开,制作柜盖。这一切完成以后,反复把表面抹光抹平,大工基本就告成了。十多天后,揭开柜盖,去掉土坯,把里面清扫干净,就可以放粮食了。 我家的洋灰柜瓮,给我服务了近二十年。像一组忠实的仆人,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在那这段时间里,我对它们怀着深厚的感情,把它们当做家庭的一员。后来儿女都参加了工作,我和老伴也进城了。不再种地,无粮可存,这些物件便被闲置起来。隔个一年半载偶尔回家,似乎听到它们像被打入冷宫的嫔妃,在那儿无声地哭泣。 我家的洋灰柜命运还算好的。在过去的十多年里,经常看到人迹罕到的墙旮旯里,有弃置的洋灰柜像风烛残年的老人,身有残疾,任凭风吹雨打,日嗮霜凌,求助无门,只得发出痛苦的呻吟。还不止一次地在垃圾壕里,瞅见它们无葬身之地的尸骸。 怎么说呢,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现在的农民除过凤毛麟角的种粮大户外,都把主要精力,投入在发展经济作物上。大多数人家种的粮食,也只是勉强够自己消费。有些甚至全部栽了葡萄,平日买米面吃。原来存粮食的家具,成了过时的废物。建造一新的高楼豪厦里,容不下这土里土气的瘪三,哪里有它们的立足之地?墙旮旯里,垃圾壕里,自然成了他们的归宿。 又是一年麦收时,看不到银镰挥舞,望不来汗雨挥洒,听不见人欢马叫,眺不出车来车往。几位五六十岁用自行车推着玉米种子的老人,等候在自家责任田地头。轮到自家了,收割机在前面收,播种机在后面种。一块地收结束后,收割机把麦粒倒进收粮人的车厢里。主人坐在司机楼里,到地磅那里一过秤,接过收粮人递交的一沓人民币,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了。前后只有一晌功夫,就轻轻松松地从三夏头走到了三夏尾。优哉游哉,其乐无穷。 时代变了,有钱啥都能买到了,家里没有存粮的必要了。二十多年以前,一乡一个粮管所,经常装的满满的,还要把堆放在露天的粮堆,用大棚布严严实实地盖起来,也都成了过去式。现在尽皆空空如也,早已挪作他用。笔者愚昧,想不来十四亿人赖以活口的粮食,究竟贮藏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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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华民,男,临渭区吝店镇人,1948年二月生,大专文化程度,退休公务员曾在有关刊物上发表詩歌,赋,对联若干。
图:网络
主编:刘莉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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