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儿║张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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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儿 车钥匙丢得好！
为啥？不丢车钥匙，我不会去老城里；不到老城里，我不会看到这位老人；没看到这位老人,我不会知道她是我们村的人,更不会知道她是我发小的岳母，我的婶儿。
这是个感人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
中午，城关小学放学了。我在家长人群中散发《金笔作文报》，一摸口袋，摩托车钥匙丢失。找三圈之后，我明白，只有一个办法可了。
半小时之后，来了一个高胖帅小伙，检查了我的相关证件，于是开始撬锁。说好，50元。下午，我骑车找到高胖帅说的老城锁王小店配锁。谈好价钱后，我坐在门口东侧小凳上，回复家长的微信和QQ。
猛抬头，我看见店门口西侧小凳上，坐着一位老人，约摸八十岁上下，形容瘦削。上身穿一件蓝色碎花长袖衫，下身穿薄的黑裤。右腿架在左腿上，更显得瘦小伶仃。头发还算稠密，只是全白了，戴着一方灰色手帕，帕角扎在耳边。眼睛深陷，皱纹斑斑，目光慈祥而安静。
我想起了奶奶和外婆，都是这般年纪，这般慈祥，这般安静。
我走过去，蹲在老人右侧，笑着问她:“阿姨，多大年纪了？”老人扭过脸来，笑了笑，说:“八十五了。”哦！耳朵好使。我又问:“有重孙子了吧？” “有了。上小学了。” “有几个孙子啊？”于是，老人的话匣子打开了，聊起了家里的事儿。老人口齿清楚，思路清晰，目光柔和，满足而幸福。
我把东边的小凳子搬过来，放在老人右侧，坐下，听她慢慢地说。老人把支着的右腿朝我这边转过来，眼神里有了一些温暖的光。
“家在哪里？”我问。
“亭子巷。”
“我也是亭子巷的。”因为意外，我有些激动。老人的眼里也白亮亮一片。
“你是亭子哪条巷的？几队？”
“河坝。六队。”
“你娃叫啥名字？”我急问。
“薛**”
巧了！原来，老人的三女儿是我发小的媳妇！
刹那间，我的思绪回到了四十年前。我清晰地记得她和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的相貌。真不敢相信，当年在河坝看电影时最后一次看到的那个年轻的高个子女人就是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岁月是一首沧桑的歌！
老人问我是谁家的娃？大人叫什么？我如实相告，老人不停地低头用帕帕擦眼睛，轻轻地说:“知道！知道！”我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她说:“前边巷子是二女儿家。住了快两年了。”怪不得这样想亭子巷！
老人问我的父母身体好不好。我说还好，父母的身体都不错。
“我应该叫你婶儿！”我看着老人的眼镜，笑着说。老人笑着点头，用手指轻轻点着我的左腿，说:“啊！啊！”
“巷里八十多岁的老人不多了。我父母有时候也扳着手指头数来数去，说是没几个了。”
老人低头慢慢说着谁不在了，谁谁也不在了。整个河坝巷里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就剩下她和教书先生两个人了。这个教书先生就是全县有名的教师张治宽。
婶儿说着，笑着，似乎谈着一件很开心的事儿。我不能体会这是什么心情。
“我想回咱巷里。这里不认识几个人。”婶儿说。
“几个娃都不在巷里住，谁放心你？这么近，有空回去看看也行啊。”
“看是能看，前几天还回去了，就是老想回去。”
我心里酸酸的！我有过几千公里外十几年思念家乡的经历和感受，我知道婶儿在想什么了。
说话间，眼前站立一个女人和婶儿说话。婶儿指着我，问女儿:“你能认得他不？”我抬头一看，认出是婶儿的二女。她朝我笑了一下，说:“认得。”
儿时记忆的仓库瞬间打开。眼前人和我一样，都胖了许多，眉眼间还保留着一点点儿时的影子。
婶儿二女说回亭子巷送什么东西。我说:“婶儿想回去看看。”没想到婶儿说:“我不去。”我说:“婶儿，今天回去看看嘛。”婶儿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笑着说:“我改影儿回。今儿不回，你今儿在这儿，我不回。”
一股暖流在我心中涌动。
我说:“婶儿，给你拍张照片，回去让我妈看看，也高兴高兴。”老人说:“行！”
拍完照片，老人给我讲了个小故事。老人说，去年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左手骨裂。村里七十岁的张公忍老兄弟来看她。之前，人家还闪了腰，夹着钢板，还是坚持来看望他这个老姐姐。
婶儿说，后来回到巷里，那天恰巧碰上她的老兄弟张公忍给村里人家办丧事。丧事一完，老兄弟扔了斗，就跑到家里来看婶儿，说:“死人送走了，该来看看活人了！”老人说着陈年往事，眼睛里白茫茫的一片。
我在想，等我老的时候，身边还能有谁？
谁又很在乎谁呢？我漂泊半生，阅人无数，又有几人能让彼此至死不忘？
配摩托车钥匙不是个简单的活儿。拆了把手拆车灯，两个多小时还没修好，天快暗下来了。婶儿问锁王给我修好了没有，就站了起来。刚好锁王要我帮他拿着手电筒照明，我只好过去了。
折腾了一二十分钟，婶儿依然站在那里，手撑着小柜台。锁王的母亲在旁边坐了很久，没有说话。她耳朵不好。
车钥匙总算配好了，我也该走了。 我跨坐在车上，回头对婶儿说:“改天来看你！”老人笑着， 说:“啊！回呀！回呀！”
真的不舍离去。她是我的婶儿，是我父母的同龄人。这一代人还能陪伴我们多久？还有多少这样的日子，看到他们，我们就觉得幸福呢？
我知道，她是看我远去后才坐回小凳的。
愿天下老人安享晚年，愿每个人珍惜眼前人。
作者简介
张春平，华阴籍。汉语本科，高中语文教师。教龄28年，有13年新疆伊犁教学工作经历。喜爱阅读、写作，有诗歌、散文和纪实性小说作品发表在新疆兵团期刊和网络文学平台。华阴金笔教育作文教师，“新疆兵团语文教学能手” “全国百佳作文名师”， 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 家庭教育讲师。
主编：刘莉萍 副主编：陈剑波
本期小编：陈剑波
投稿邮箱：499918885@qq.com
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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