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丽┃年 末

最近的生活变得很规律，我总是笑着给同事讲，放在窗台的这些植物，在家里个个你追我赶的开花，等我拿到乡镇便懒得再开。我有仔细留意过，一盆三个月了开了一朵，另外一盆现在有个不起眼的花骨朵儿。倒是无意养了盆杜鹃花，一直期待开花的时候能芳香四溢，却意外发现花朵枯萎了之后，它的叶子一直飘香，真是惊喜又开心。可能住在乡下，孤独不是很明显，我想和城市里的孤独不同。同事偶尔调侃我，最近这么安静的一直待在乡镇，其实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一个人生活，总是要学会如何处理时间、处理情绪、处理孤独，我把它们排列整齐，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生活里，突然觉得也没那么难熬。年关将近，偶尔失眠，会怀念从前，每次怀念都像是一场刻奇的表演。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把握住，偏偏还感慨到不行。高中时我们幻想大学毕业后的图景，大学毕业后反而又怀念起上学的时光。到头来发现，自己既没有青春，也没有未来。因为在各自的时刻发生之时，自己压根儿没有参与进去。这是一个荒谬的螺旋，它无非验证了自己是多么脑子不清楚的生物，对于未有之物心向往之，对于已有之物嗤之以鼻。于是，我想让自己静下来，花心思去干一些事。可能之前把很多宝贵的时间花在了无关紧要的信息摄入上，花在了与自己人生并无关联的甲乙丙丁以及各种无趣的奇闻逸事上，过度依赖手机让我的人生不自由。我热爱生活，并且喜欢安静，我更喜欢安静地读几本书，晒着太阳懒洋洋的过一天，而不是拿着手机与世界抱成一团。
难得的周末时光我出去走了走，平日里半部肥皂剧的距离，那天下午我走了四个多小时，从青天白日直走到灯火通明，但也不过县城中方寸之间。一直听闻从前慢，不想从前真的慢。没交通工具的从前，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得用多久？现在的人花钱，花力气，却很少有人花心思、花时间了。最近，我又重新拾起了很多旧日的心思。整日里有无数个走神的片段，有时我会闲闲散散地看一本书，拼凑一个下午来琢磨书中的某件小事，再花另一个下午将琢磨到的想法悉数抹去。在这样的无用功里，时间被拉得很长，自我变得渺小，也更容易自处。我的人生忽然不再那么乏善可陈。日出有时，日落有时，快乐跟难过也不再那么尖酸刻薄。冬天马上过去了，这个冬天我并不是很快乐，可这也不重要，比之清醒，快乐显得稍有些轻佻。时间在四季流转中消逝，人们来不及思考，这一年又过完了。周末加班恰遇乡镇年前的最后一个集市，也是一年中罕见的松快日子。我像个放寒假的学生一样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莫名兴奋，人们好像提前松了口气，都高兴起来，欢欢喜喜走出门，添置物件，准备过年。喧闹的集市过后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寂静，原本人烟稀少的乡镇，此时更是清冷与荒凉，路边的小店早早关了门，或者干脆没开。偶尔有零星的炮声，提醒着我快过年了，这是过年独有的仪式感。时间真的过得太快，让人心生恐惧。
这一年总得来说我获得了些许的自由、平静，努力也算有收获。但此刻也的确不是我曾期待的未来。想到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生活就是此刻生活的重复，就会觉得有些沮丧。人生也只能是这样，在我们宏大的愿望里，打个折扣，再打个折扣，就是我们的日常。有时候我想，每个人都在心里进行着一场战斗，无声地在日常生活里搏斗，生活大多数时候都是重复的，在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常里，人总是喜欢生活得轻松一点，这没有任何过错，可是有时候，随波逐流久了，猛然惊醒，又会觉得害怕，只有去结结实实地吃顿饭，看本书，到沟里去走上几公里，在黄昏时看着天空发呆，等待那种湛蓝逐渐消失，晚霞的昏光逐渐铺满天际的刹那，才会觉得一切又都恢复如初。但是啊，人真的很难在冬天振奋起来。在这个新旧时光交替的缝隙里，我喘了口气，过去不论有何不快，眼下无论有多杂乱，年终那天之前，必须放下来。我想，我也是期待过年的，期待能见一见那些许久未曾谋面的朋友、期待新日子的到来、期待过年的仪式感。剩下的这几天时间只需要打包好头脑里的杂念，把它们扔进角落，抹掉胸腔中的尘土，让自己明亮一些就好。
白瑞丽，陕西吴起人，五谷城镇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