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一天

早晨决定回家看看,顺便到烟台市里办几件事。 买了扒皮狼鱼,到牟平生活这几年学会了蒸鱼锅片片,锅里炖着鱼,锅四周贴着玉米面饼子。这种烹饪方法是烟台沿海地区特有的。在农村住着的时候,烧火炕的大锅,锅足够大,下面是鱼,锅的四周有足够的空间贴饼子,鱼炖熟了,玉米饼子也熟了,鱼的鲜配着玉米饼子的香,那真是一绝,美味。我爸妈从搬到楼上再没做这种鱼锅片片。大家的意识里都认为这种饭一定要在大锅里做。我在牟平看见有人发朋友圈,可以在炒瓢锅里做,于是就尝试了几次,老杨说我做的好吃,味道比牟平城里那家专门做鱼锅片片的一点不差。那还等啥?回去做给我老爹尝尝。所以拿了玉米面,豆面,买了鱼。 到家以后,赶紧收拾洗鱼,烧水,烫玉米面。我妈在一旁看着,她对我持有怀疑态度。我说你等着吧,一定好吃。经过我霹雳乓啷一阵忙活,鱼下锅了,饼子也开始下锅。说实话,锅太小了,玉米饼子只能浸在鱼汤里,而且是大部分都浸在汤里。我团好饼子沿着锅边贴了一圈,盖好锅盖。我说:“妈,行了,你就等着吃吧,绝对好吃。”我妈不信,她悄悄走到锅前,掀开锅看了一眼,哈哈笑了。我问:“怎么了,是不是你这一生看见的最好笑的一件事?”我妈:“片片和鱼这不是在一锅汤里吗?这能蒸得住?白瞎了哇,这些苞米面,哈哈。”“哎,你不要不相信,就等着吧。”我说。汤烧的快干了,我黄灿灿的玉米饼子也露出了大半个身子,就像退潮后,礁石裸露了出来。再少加了一点水,继续小火烧一会儿,家里到处都飘散着炖鱼的香味和玉米饼子的香味。鱼锅片片做好了,爸也回来了,一进门就说:“嗯,好味道。”“爸,是不是熟悉的味道?”于是,我把片片一个个铲下来,每一个都有焦黄的咯。鱼也盛在盘子里,三人坐下来吃我们的鱼锅片片。妈咬了一口,立即说:“好吃,透萱透萱。”我爸说:“给我那个糊咯大的,我喜欢吃糊咯。”于是我们三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次回忆饭。各位看官,如果谁不相信我做的鱼锅片片好吃,可以请我去你家,我给你们做。 下午,我要去市里,主要这么两件事。一,去给我公公拿社保卡,退休时办的是存折,现在告诉不好用了,让用社保卡,我去了社保局打听这个卡的下落,最后告诉我在原单位,交运集团,具体是在汇通国际四楼。第二件事是老杨画的画准备装进画框里,到认识的装裱店打听,找人装裱价格太贵,而且那么多,听老杨的意思,每一张都想框好,老杨又是个小气的人。那人家给出个主意,到卖画框的那里买一些画框,自己回家装裱,并且给老杨一个电话号码。这个主意老杨很喜欢,所以天天催我去三站给他买。所以,今天把这两件事一起干了。 坐70路车到汽车总站,打导航找汇通国际。现在我百度地图用的很溜,不管在哪儿,随时看看我在的位置。走到了烟台市长途汽车总站,先允许我吐槽一下,怎么二十几年过去了,这里还是这么乱?我从十九岁在这一片区域转悠,当初对这一块是相当了解。现在尽管当年我认识的矮破小的楼房都拆了,一座座大高楼排成行,可马路还是在搞不知什么工程,汽车总站这周围不管啥时候来,马路基本上都是挖开的。这里的人多,车多路口多。以前车站前,马路边上都是挎着篓子卖水果的,什么荔枝,樱桃,桃子,杏子的,挎着篓子跑起来方便。现在禁止马路经济,占道经营,卖水果的没有了,改换算命的了。算命的人特别多,三米五米就有一个人,几十个算命的大师,坐在马扎上,前面放一张带有八卦图的纸,写着“算命”,再放一两个马扎,这就是全部的经营家当。也有前面坐个妇女和他们说这话。你可别以为那个妇女是在算命,她是托,和算命的是一伙的,忽悠人的。这种伎俩在医院大门口卖药材的也有。今天去,是这个妇女,明天去还是这个妇女。 我打导航直接到汇通国际,一进门,门口坐着一个保安,穿的衣服上面写着“交运集团”。我就问他呀,交运集团的办公楼是在这里吗?人家说不是,然后告诉我,过了车站那里的十字路口,再往前二三百米,汇通商务的大楼就是了。我一听,走吧。这我还是知道大约的位置。迈开大步就直奔了过去。在三站对面有一对老年夫妻,他们向我打听个事,我一听就怕了,我现在不敢自称是烟台人了,我说我也是外地的呀。两口子很失望,我再一想,问问他们什么事,结果是去白马路汽车站。我说白马路汽车站我还是知道的,你们跟我走吧,到了我告诉你们。那个老年妇女走的很慢,每一个算命的她都看两眼。我一看不对,她被忽悠了怎么办?然后,我架起她的胳膊,把她拖离开那些算命的。我说你快走吧,这些都是骗子。我找到了汇通商务。告诉那两个老人,转弯过马路就是车站了 。指给他们看时还看到了“大大饺子馆”的招牌,它还在那里,没变。 我进门,马上有检查健康码的把我拦下来。我跟他们说了我公公是你们单位退休的,她说那你去五楼。我坐电梯上去。找到退休人员服务处。里面坐着两个妇女,一人问我干啥?我开始说明我的来意了。脑子慌乱地组织语言把一件事情说清楚,对于我来说这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我觉得我不具备这种说话的能力,而且着急了还结结巴巴,手足无措。说了一遍,担心人家听不懂,不停地问:“你懂了吗?你明白了吗?”怎么一定要有语言这种功能,这真是好费劲。人家听懂了我的来意以后,也不多说话,让我在一些本子上签字,然后把我公公的社保卡找了出来,终于找到了家里人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卡。收拾好刚要走,想起我爸今天去领他的房租补贴了,一下想起我公公也应该有吧,然后结结巴巴的又问了一次。她说:“没给他吗?他没领吗?”我说好像没有吧,没听我公公说过。我说我打电话问问吧。她说:“你回来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干啥,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然后进里屋拿出来一叠钱,她说:“08年以前的都在工资里了,这是从08年到20年的,一年40,一共520元。”什么?13年才拿了520元,我爸一年就拿一千多。我唠唠叨叨的问了几遍,工作人员也没搭理我,算了,有总比没有强,揣好钱,谢谢了她们,走出门来。 来到大街上,我现在站的位置,我说一下,青年路和北马路交界处的那个红绿灯处,我在东南角。这里很重要吗?和其他的任何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但我对面,那个西北角却不一样,那里现在空空荡荡。曾经那里是烟台钢管厂,那里矗立着一根大烟囱,那里的大烟囱曾经咕咚咚冒着浓烟,那个车间曾经是厂里最繁忙的车间,走在外面的马路上都能听见里面冷拔机叮叮当当拔钢管的声音。走在车间里,上空是轰隆隆飞驰的吊车,地下是一排排一行行的各种钢管。那里有钢铁的味道,肥皂的味道,盐酸的味道。热炉里是红艳艳的钢管一排排的出来,切管头的机器伴着刺耳的尖锐声音,是钢花飞溅,比过年放的鞭炮更加绚烂。
我就在那个空中,那个繁忙的火炉上晃荡了13年。那时我二十出头,不吊管的时候,坐在吊车梯子口的窗前,外面就是烟台火车站。看着火车咣当咣当从车站出发,一节一节亮着灯的车厢飞向我不知道的远方,幻想着我的未来,不知道会遇到谁,和谁过一生,有男孩子还是女孩子,生活会不会好一点,一生有多长,什么时候能摆脱开吊车。当时对这份工作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当这个曾经代表着昔日国有集体经济繁华时代的工厂悄然凋落的时候,真是心疼它就这样倒下去,但是现在它什么都没有了,连那些厂房,办公楼,宿舍,都拆了,据说重新规划,是商业,还是娱乐,就不知道了。我已经生活在我曾经幻想的未来,我知道我的一生最终是什么样,没有跟曾经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遇到了简单的老杨,生活不错,什么都挺好,去了每一趟火车到达的远方。站在这里这一刻再也没有对吊车工的怨言,更多的是伤感,如果再来一次,一定会认真喜欢这份工作。这也是我一生干过的唯一工作,下岗以后再没有上过班。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就是想记录我站在这里,望着对面钢管厂空空荡荡的旧址的一些感触。惆怅地望了很久。 感伤完了以后继续给老杨去买画框,也是导航。以前我爸总是说:“不知道怎么走,你不会打听一下吗?鼻子底下不是还有一个嘴吗?老天爷给你嘴就会吃饭?”现在不用嘴打听了,只要有百度导航,这对于不喜欢说话的我来说真是太好了。找到画框店铺,她家的东西太多了,要是让老杨看见一定会爱上这么一间店铺,如果当初给老杨这么间店铺,他一定也会经营的红红火火。我说明了我需要的东西,老板娘带我去挑选画框。这里我搞错了一件事,我和老杨在家量的是需要买30乘25那么大的框,因为家里有一个那么大的框,放他的小画正好合适。结果画框不是那么卖,买画框是量画的大小,结果买的框都太大了。当时老板娘说批发价不退不换。买了23个画框,往回拿,很沉,老杨在车站等我。 回家以后老杨欢天喜地把画框搬上楼,三张油画尺寸规格正好合适,老杨装好以后左看右看,觉得自己也能画出这么漂亮的艺术品很高兴。那20个小画框,和老杨一量,太大了,不能用,老杨说:“好吧,一张画可以等一个画框。那么一个画框它也可以等它应该有的画。我为每一个画框配一张属于它的画。”老杨的工作量一下子增大了许多。 这是我忙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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