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电视剧的审美在退步，在向所谓媚俗的美学风格投降

■ 本期轮值毒叔■
■汪海林&谭飞&李星文■
以下为采访节选，完整内容请点击视频观看
一
从流量到审美，现在人是退步还是进步？
谭飞:今天四位毒叔，到了三位，来聊一下热门的事。先从这个偶像聊起，我们都在说一个现象，就是现在偶像的减熵期越来越短，原来可能是一红，红一年，现在好像三个月就不红了？你们对这方面有没有切身的感受？
汪海林:以前我们国家城乡差异大，一个明星红了以后，很多年还能够有饭吃，我们说以前有一歌手，他可以一辈子就唱一首歌。
谭飞:像《老鼠爱大米》，唱了六千多场。
汪海林:对，现在娱乐业高度发达，周期在缩短，整体趋势在缩短。但你说这一年变成三个月，有点夸张，如果一个人在中国出了名，他不至于只有三个月周期。
谭飞:比如微博转发从上万到几百，很快就跌下来了。
李星文:你们这么一说，感觉这有点像快消品了？比如夏天上市的时令运动鞋，冬天必须穿的一款羽绒服，是这种感觉了。当然这个偶像剧，包括偶像，真不是我的专业，因为我平常基本上看不到这个范畴。我还是看剧、看作品、看表演、看剧本。那你说他是一种靠释放特殊的化学物品去吸引人的，这种他释放不到我这儿。
谭飞:但是我对星文有一个角度，我特感兴趣，他的女儿跟我儿子一样大，我想问问，她也看影视剧，看电视剧？她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一些偶像，当这个事你跟她有没有发生代际的、争议的？
李星文:这个还真没有。这个说起来就有点悲哀了，涉及到一个长视频和短视频的更迭问题了。我女儿现在16岁， 她现在的业余时间，学习任务也很重了，不多的一点业余时间，要么贡献给打游戏，要么贡献给抖音。
谭飞:根本都不看电视剧。
李星文:对，她不看偶像剧、什么历史剧、传奇剧，她都不看，她不看长视频，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
谭飞:在青年人群中还是一个普遍现象。
李星文:对。所以有时候我想碰瓷，我想跟她较量一下，关于你喜欢的哪个偶像，是不值得的，你应该看哪个老戏骨。根本就发生不了观点的交叉，也不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二
不是所有的漂亮都叫美
谭飞:我们从流量进入到对审美观的一个探讨了，因为关于这个事，我们三位都有很多说法，当然海林前段时间也是，在别人看来有非常激烈的言词，当然我知道他是自己内心的一个认知，你可不可以在我们今天这个场合用简短的语言，把你的审美观准确地概括一下。
汪海林:审美，我们现在可能更多的说是这个剧，我们长视频的美学风格上来讲，审美它是个大概念，包括剧作各方面，我们不说那些，就是说整个的调性，我们的剧实际上以湖南卫视为代表的，它在调光、调色上讲向韩剧学习。那么这也是差不多10年前了，10年前它异军突起。在各个电视台卫视里显得很突出，那么我们知道这些年的技术发展也很快，调光、调色的水平在提升。所以在整个摄制组的拍摄上讲，拍摄样式也发生很大改变，以前我们的电视剧是电影的班底在拍，所以它讲究光源、讲究自然光、讲究光的层次。美术设计各方面它还都是有一些美学的追求。那么开始向韩剧学习，当时的韩剧是一种大平光，它容装都要化妆的漂漂亮亮，它还有一种特定的妆容画法，那么包括摄影风格，特别讲究光的运用。后来我们看到古装戏，这要说到于正，于正的古装戏，他在古装戏的美学风格上，他加大了对于美术部门的成本、预算给到他们。那么以前我们美术部门总是拿到最少的一笔预算。所以他们即使有能力也没有空间去发挥。那么于正式的制作，他会把更多的钱投入到服化道上去。所以这10年的变化，一个湖南卫视，一个是于正，后来发展到大家都在用这种方式以后，就产生了新的问题，美学风格上它偏我们以前叫明信片式的审美。就是它假、它修，用调光，调色来修，ps修。整个的妆容它不讲究时代氛围，戏剧氛围、戏剧情境。
谭飞:有些毛边，但是毛边都给你精修了，修得非常的整洁。
汪海林:他在沙漠里三天三夜出来以后，就嘴唇上稍微抹干一点，妆容不变，他怕影响演员的明星形象。
谭飞:我看包括40年代很多都是长睫毛，烫着卷发，给人感觉就是真实度打很大折扣。
汪海林:谈不上真实度。
三
你剧作的审美竟然跟美图秀秀一样？
谭飞:美感他特别在乎，这就会引发另一个事，是不是因为大的审美变化导致我们有些人不管是男演员、女演员就爱用一些长得漂亮的，他觉得才吻合。
李星文:我觉得这是一种倒退。我始终认为你不管叫电视剧，网剧，这两个词的词根是剧，它就是戏剧。戏剧你就是要叙事的，你就是要完成一个完整的叙事，你要有人物塑造的。所以你不能是说把自己的审美倒退为一个就跟拿手机自拍一样，说我首先要漂漂亮亮，你做剧作，你的审美和手机拍摄美图秀秀一样，我觉得这是一个极大的倒退。说到审美，我从类型上说一下，首先我感觉到的，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发生的，首先是电视台播出的电视剧审美和网剧播出的网剧审美之间拉开了明显的距离。电视剧还是着眼于合家欢，尽量满足所有人，不同年龄、不同身份都能看，它要尽可能地降低收看门槛，加强它这个话题的普世性，把所有的人都拉进来。而且从传统上来说，它比较重视戏剧部分。所以它会尽可能多的去增加宽屏感觉。而网剧就是明显的倾向网民，总的来说它是年轻的，随着手机使用的频繁，它已经是人的一个器官，相当程度上影响了他看剧的审美。所以咱们已经注意到，越来越多的自拍式审美有点主导电视剧创作画框的审美了，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事。第二点，单从网剧来说，我觉得它也还是存在一个细分的问题。 我们知道现在全民爆款越来越少了，但是分众爆款会越来越多，比如说悬疑剧，会有像《破冰行动》这样的爆款。比如说腐剧，可能有像《陈情令》这样的爆款。大的甜宠剧会有《亲爱的热爱的》，小一点的《奈何boss要娶我》，还有一系列小古装的甜宠剧。我觉得也是从审美趣味来说，年轻人他追求个性化，它也分得越来越细。所以导致网剧或者说网络审美一个重要的特征，它就是分众，这个跟电视剧时代是有所区别的。
谭飞:就分得很细，但是电视剧你没法分，大家都一起。
汪海林:刚刚我说到韩剧的审美，韩剧这十年变化也很大。它在升级，它在制作理念各方面，拍摄风格样式上已经多样化，它在学美剧的。那么这十年美剧和英剧的表现很突出，英剧的视听语言上突破非常大， 不再是原来的肥皂剧式，就是时空顺序式的那种叙事，我们没有跟上这个潮流。
谭飞:只学到了韩国的表面。
汪海林:我们反倒停在了十年前的韩剧的水平上。我还记得十年前我们拍《卧薪尝胆》，我们拿了所有电视剧节的最佳长剧，当时打败美剧《都铎王朝》和日剧的《朱雀》，我们拿了最佳长剧，而且我们拿了最佳摄影奖，就是最佳视觉效果奖。当时导演是侯咏，他电影学院摄影系出来，他用的摄影师，是讲自然光的，而且整个调性是偏冷色调，它不像韩剧那种很亮、很透的。它讲一种历史的凝重感，结果在国际上非常受欢迎，人家韩国人一看就明白这个是高级的。那么这十年我同意星文的说法，是一种退步，在审美上是一种退步，本来我们应该在那个基础上继续往前走，而不是退下去。这个就是在向所谓媚俗的美学风格投降了，这十年。
谭飞:好，那今天就聊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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