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私藏的那一点,奇怪的小癖好

我见过各种奇怪的小癖好:
有人爱削铅笔,有人爱剥花生,有人泡茶泡得一丝不苟让人产生仪式感,有人点烟漂亮得像电影或变魔术,有人像重机枪上弹带一样连绵不断吃零食,有人打某游戏一旦出一点问题(通常微不足道,类似于你写了个可以用橡皮擦掉的错别字)就按掉重来,等等。许多爱把茶泡得有宗教意味的人,并不如通常想像中那样,是讲究舒泰通透的富贵闲人。
有朋友说,她最初把喝绿茶当作幕间休息,后来她觉得绿茶最香而清,但是削而且寒(陆羽《茶经》说茶者至寒之物),于是喝红茶。
久而久之,她习惯性的延长自己喝茶的时间。为了不制造“哎我这是在拖延消极怠工呀”的紧张感,她去习学了茶艺,然后整套的施展。所以在泡茶期间,她可以避去压力,把全套程序合辙压韵饱满端正的操作完,喝罢,一整套的休息时间。当然,她说,在习惯了这套程序之后,她会从每个程序里找乐趣。烫杯、泡茶、点水这些程序,做得圆润十足,自有其满足感。
她这感觉,我大概可以领会,比如,精于厨艺的姑娘都懂得,做一道菜,洗、切丝、打蛋、勾芡、炒到得法,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流畅,很容易酝酿出快乐情绪。大概在于,控制感的乐趣?
朱自清先生以前说,吸惯烟的人,要的就是股劲儿——拿烟、掏火柴、点烟,一连串,跟做戏似的。
我以前没抽过烟,不解其中之道。后来买雪茄送我爸,自己陪了支,做戏的劲是没觉出来,只剩了小心翼翼——怕剪不好;预热,点,怕烧偏了;啜时怕太深或太浅,等等。每个程序都安然度过,慢慢出来点滋味了,放心了。
小乐趣也是从这一小点一小点零碎处出来的。
于是很容易迷上细节和工序,终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开始收藏各类器械——雪茄剪、咖啡壶、茶器、胡桃夹子。
朱自清先生还说,吸烟其实没意思,就是个味儿,类似于吃橄榄。其实“就是个味儿”的心理,适用于许多事。
冬天想喝暖和的红茶,被工作缠腻想吃脆的花生,饿了时想读些有饮食描写的小说,坐车时想听段相声,以及上课时无聊的转笔、我妈妈半夜里大呼“嘴里有些淡要吃些咸的”,包括没人戒得了的“我上网没事就是喜欢到处看些没营养的东西打发时间”,都是如此。许多人爱反复做一件事,就是跟这套记忆流程有关。有人爱听某首歌,也许是因为喜欢初听那首歌时自己的心情;有人爱反复抽一种烟(我认识有人为了抽某款绿包装寿百年跑到另一座城市去的),也许是因为以前喜欢过抽那种烟的人。
看某本书时的心情、喝某种饮料时身旁有什么人、曾经和谁一起劈里啪啦的剥过花生。
久而久之,就成了仪式感。
所以到最后,每个人都有另一整个世界来收藏自己的私藏。最初也许和压力、强迫症有关,然后变成了无数细碎有趣的小细节,然后就变成了私人的另一整个世界,把所有记忆包装了起来。
每个人的这类爱好,都可以说成一串漫长的苦甜交加的故事,追溯到最后总关乎梦或者爱或者一些纯粹时光的美好事物。
多少人提起来都摇头叹息,但是丢弃了之后的生活就像日复一日晴朗午后阳光一样暖和但过于平淡。
说到底人生那么长,而大家又对现实世界贪得无厌,总得在其他地方私藏许多乐趣甚至一整个私人世界,才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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