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百科路
——闫博轩与父母共读《平凡的世界》
我是和父亲一起读《平凡的世界》。接到任务时，他已经读过几章，而我从头开始读。我读的生涩又艰难。虽然文字不难，但小说中七八十年代的中国，我真的知之甚少，相距甚远，读起来十分隔阂。因为历史课上讲过几千年的封建的中国，却用寥寥几页概括着新中国的兴衰得失。父亲工作繁忙，虽然深切体会小说的背景，却也因诸事缠身，读起来并不快。我们就这样各自无言地分头读了几天书，与其说是共读，倒不如说是独立阅读——我眼中共读是起码要讨论讨论的。
可父母虽然可以聊无数句家常，说无数的柴米油盐，但似乎并不是谈论风花雪月的对象。即使我与父母并没有孩子与家长之间交流的隔阂，但我依然不习惯与父母谈论中心思想、主题情感。他们也大概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如何与孩子对一个文学性问题平等地谈谈自己的想法。
自小时候“你学到了什么”的故事后，许多年我与父母都不曾在阅读上真正的交流。眼下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继续读书。书中有越来越多我听说过但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东西，从发行服饰到吃穿用度，从农民种地到官员工作，越想越不理解。
我问父亲，剪发头什么样？我问父亲，高粱面、白面和黄米面吃起来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问父亲，“吃公家饭”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司机是个体面的工作？
我问父亲，大坝是怎么冲下来的？
我问父亲，周总理去世人们真的哭得惊天动地吗？
我问了父亲好多像常识一样的问题，这些我通通一无所知。
父亲回答起来甚是轻松。连比划带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当年的岁月，过去的生活就在眼前。那些日子明明像水一样从父亲身上流去，但言语中却都是过去的影子，那真是一个父亲亲历过的年代。
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涌进来的都是回忆。七八十年代竟然如此鲜活。可那终究不是我熟悉和向往的日子，平凡琐碎的庄稼麻烦事一波一波袭来。我不知道生活为什么有这么多苦难，这么大的艰难能毫无逻辑、猝不及防地粉墨登场，搅得双水村永远不得安宁。我向父亲抱怨，我们为什么要读这本书？即使习主席推荐了这本书，我只在书中看到了满满的现实价值，而没什么审美价值。
父亲停下手里的事，转头问我：你所谓的现实价值和审美价值是什么？我说，现实价值就是小说带给我们的精神力量，审美价值是书的语言文字、人物形象给人情感上的体验。我能理解小说中体现的隐忍、牺牲、奋发图强、自强不息的精神，但作者的叙述和书中的人物完全不能带给我“美”的享受。父亲说，你的美只是享受型的。为什么隐忍牺牲不是一种美而一定只是一种现实价值？美不全是风花雪月，让你感悟、思考、有所生发的，未尝不是生命体验，一种对你精神心灵上的美化。审美价值也许没有现实价值，但一定程度上现实价值就有审美价值。
我语塞，不知该说什么。“美”对我来说只取快乐的、愉悦的，却潜意识地避开有教育意义的、朴实的、现实的。
父亲又问，你说这本书为什么叫“平凡的世界”，双水村能叫世界吗？多大才能算得上世界？
我说，作者借世界来指向中国同时代的各个地方，说明中国各处都是平凡的，都有平凡的人的平凡的故事，双水村只是一个例子。我不自觉地搬出语文考试的东西——分析标题。父亲说，世界其实可大可小。你有你的世界，他有他的世界，每个人的小世界不一样。就像孙少安、孙少平兄弟的世界不一样，但他们面对的大世界是一样的。他们又把自己的小世界融到了大世界中，在大世界面前，谁都可以做出不凡的，但谁又都是普通的平凡的一个人，十分渺小。这些人构成的世界就是平凡的世界。
父亲转而如释重负地低声说，想了好久，总算能和你讨论了，这共读的任务也算有起色了。我默然，原来我们是这样一点点接近共读。从不知如何开口的交流，到简单的提问，再到尝试着讨论争辩切磋。这一路不知不觉地竟然越走越顺利，越来越坐下来有话说。共读是个契机，让阅读终于开通了亲子双向车道。
末了，我说，其实我真正想写的是从《平凡的世界》中看当时的女性地位，看路遥的女性观。我无力评论当时，但我想看看这一切的现实意义，看看今天的中国女性。这虽有些天方夜谭，但父亲没有笑，只是点了点头，欣慰地看着我，说：“好。”我想，他是支持我的，虽然今天我还未做到。
想听孩子讲世界
——闫博轩父亲与女儿的共读感受
与孩子一起读书我本人是工科出身，自认讲究精细、条理，注重数据、线条，小时候只记得读过《西游记》、《封神演义》，和妈妈一起看过越剧《红楼梦》《天仙配》，不知多少遍翻看过爸爸买的全套《三国演义》《水浒传》小人书，除此以外，对文学的了解就没有什么记得起来的事了。闫博轩初中时就想学文科，倒是出我意料，和孩子妈妈商量，可能也是好事，把我们的短板补上了。
文科生的学习真正是不一样的，语文、数学、英语，历史、地理、政治，把学习的人一下放在了微观与宏观、当下与过去、抽象与具体、理想与现实、脚下与星空的尺度里，可以用心去感受，知识的海洋浩瀚，思想的空间无边，知识的力量无穷。
我想再读一些书的想法也是在孩子上高中后更明确了，知道高考要考的12部作品后，我已经读完了《红楼梦》等几本书，刚开始读《平凡的世界》，正好何老师布置学生与家长共读，于是这几天也加快了步伐，争取和闫博轩能够同步，也好与北京著名文科实验班的学生有讨论的机会。
五一假期还是给自己和孩子放了一天假的，带着孩子姥姥一起去了一趟戒台寺，孩子姥姥喜欢花，现在正是戒台寺丁香花盛开的季节，有好几种颜色，都有浓郁的花香。其余两天假期安排了时间专门看书，进度上大概可以看完第一部，还需要继续努力，每天安排更多的时间看书，像我只在地铁上看25分钟左右的书肯定是不够的。
刚看完第一部，要写出有深度的读书笔记好像不太现实，孩子准备构思关于《平凡的世界》中女性描写的读后感，在读完全部后，梳理作者对女性的看法，看看作者把女性摆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去认识，说到是要找出作者的女性观。听着很有深度的样子，一下子联想到《红楼梦》的作者，他把女性当作真正、完整、独立思想的人去描写，把女性放在清、明、净、真的位置上，平等地对待女性。这是不是就是孩子所谓的“女性观”，我不得而知其究竟，但意识到知识是相通的，学习是一个融会贯通的过程，是奇妙的。
这几天闫博轩反复问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读《平凡的世界》这本书？是因为有现实价值？还是因为有文学价值？还是只是因为明年的高考要用到。
我说，先不要去问为什么要读这本书，因为你没有看完，还太早，你看了一部分了，先说说作者为什么要以“平凡的世界”作书名吧。
孩子说，平凡的人，描写的多是普通的农民，平凡的地方，黄土高原上普通的村庄，平凡的一件件事，确实没有惊天动地，都是家常里短，只能是平凡。世界，村子、公社、县城，就是他们的世界，他们想往村子以外的世界。
我说，除了物质的世界，作者还描写了一个精神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忍让、有承受、有善良、有奋斗、有坚持，在这个世界里同时还有吝啬、有妒忌、有软弱，甚至恶毒。作者描写的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世界，物质的，精神的，当时的年代、当时的条件，不管是干部还是农民，物质世界是平凡的，但精神世界是丰富的，作者想要从平凡中传递出不平凡的精神力量。
听我说完后，闫同学似乎也赞同大世界、小世界，物质世界、精神世界的理解，继续读书去了。希望，在读完这本书后，听闫同学给我讲讲，什么是平凡，什么是世界，什么是平凡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