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废的时光

2020年就这样过了一半。2020年的上半场就这样打完了。在人类对抗病毒的战场上，中国用半年时间，实现了国内疫情的零星化，抗疫常态化。看来这病毒要彻底搞定很难，至于有没有再度大爆发的可能？如果没有足够的警觉和到位的防护，我看结果还是两看。正如我一个朋友今天早上对我所说，希望今年的晦气大都在上半年吧。而在中国之外的战场，战况依然惨烈。国外确诊累计超过一千零四十万，死亡五十一万。世界卫生组织说，最恶劣的情况还未到来。如果我们将中国上半年的抗疫形势作为预测的模型，中国以外的世界再用半年时间也搞不定这个病毒，情况不恶化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说，到了明年，天下还是不能太平。一想到疫情和经济这两大主题，心情难免沮丧，也有悲观失望和焦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昔日重来？虽然昔日也有很多的不如意，但是与久久不能散去的疫情和经济下行的乌云下的日子相比，昔日还是美好得不得了。跨入2020年的那一个午夜，我坐在流花路的一间咖啡厅的露台上发呆，见到旁边那张桌子围坐着几个年轻人，想起了自己青春的岁月，那时当然没有这么精致的场景，但是淡然和希望是一样的。我于是拍下了这张照片。这是我在2020年的第一天拍下的第一张照片。
2020年元旦的下午，我在流花公园闲逛。见老东家的大楼又想起在这里工作的一个个故事和种种的甜蜜和苦涩，于是又按下快门。年纪大了，似乎就是为怀旧而活了。
而今天我要怀念的只是半年前的日子。昔日，可以是一个世纪，也可以是半年。真心希望明天会更好。2020年的元旦过后22天，我在超市买到了最后几个口罩。从这天开始，一切开始改变。我们进入了新冠病毒的乌云覆盖区。直到现在还不能彻底走出来。恐惧，焦虑，担忧，不安，逐渐接受，逐渐看淡，这是我们很多人这半年走过的心路历程。在口罩上挖个活动的窗口，吃东西的时候掀起来，不吃东西的时候盖下去。这幅漫画画出了这半年的众生相，也是众人的心态最真实的写照。抗疫与经济，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活下去，无非就是这样的一幅图画。口罩上可以打开一个小小的窗口就是进步，就是希望。想想当初真是幼稚，以为捱三个月就可以搞定，重回云淡风轻的日子。不管怎么说，2020年的上半年，基本就是一段荒废了的时光。现在时光在慢慢苏醒。而世界上还有多少人，是不是三分之二的人？他们的时光还没有苏醒，还在黑暗之中。想想真是苦涩，懂的人都老了，三分之二的人的出处。我活了大半个世纪，荒废了的时光占据了我人生好大一部分。想起来有一种苍凉的感觉。这半年是所有荒废了时光之中最短的。我还未成年，就度过了一段漫长的荒废时光。从小学五年级到名义上的初二。停课。其实从初中到高中一年级的时光也是荒废的，基本没有学业可言。换言之，从小学五年级之后到高中二年级之前，所有的日子都是浑浑噩噩，不知道做了什么，学了什么。荒废的意思就是杂草丛生，不长庄稼。荒废的岁月就是没有收成的日子。行尸走肉。乡村教师五年算不算荒废的岁月呢？按理不算，体验农村生活，初步见识江湖险恶，底层的人情世故。还有夜夜的秉烛夜读，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收获。但是我的职业是老师，教了五年，却教不出一个人才，这不是荒废的时光还是什么？那时候我不是在教书，是在进行教育革命。荒废的时光总有荒唐的理由。我人生中最漫长的荒废时光是从1991年到2004年。发配到佛山记者站的日子。大家听我当年的电台节目，是在荒芜的土地上开辟出来的一角自留地，如果没有这一角自留地，这么长的日子，离群索居，无所事事，毫无意义。从2009年到现在，我再次步入自己人生中的荒废时光。这一次，我老了，对于未来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幻想，对于当下，我只能够是困了就睡觉，睡醒了就好好活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从来没有这样大的勇气和口气，一说起自己的过去就总是说无悔。悔和无悔都是个人的主观心情，而已经发生的一切，已经过去的时光，不管是硕果累累还是荒芜，都不是个人能力与奋斗所能改变。大时代，小人物。这就是命运的力量。你总是想扼住命运的咽喉，但是你的咽喉却总是被命运扼住。不过回想起来，荒芜的时光也并不是那么可怕。时光荒芜了，人就获得了另外一种自由，可以开辟另外一个天地。《新闻日日睇》和《一个人的电台》，都是荒芜的时光送给我的礼物。人的忙的时候，也就是在时光眷顾你的时候，总是把眼光盯在目标上，脚步匆匆，食不知其味，错过了很多的美好，也无暇去追问什么人生的意义。倒是在荒芜的时光中，人才会闲庭信步，且行且看，于是一花一草，路过的所有美好才会扑面而来。所以我喜欢在无所事事的时候在不经意之处按下快门。这样的影像才能既能够记录一个真实的不受打扰的场景，又能记录自己的心情，就好像在2020年的第一天的那种拍摄的状态。人在自high的时候，无论看自己看世界都是失真的。自high是一种虚妄的膨胀。人只有在自low的时候，美好和真实才能够浮现出来。荒芜的时光就是给了我们一个自low的绝好机会。静水流深。这是一种做人的境界，也是荒芜的时光对智者的赠予。世界从来都没有完美过。完美与不完美，无非是好的东西多了一样，或者是坏的东西多了一样。好的来了会走，坏的来了也会走。旧的好走了，会来新的好，旧的坏走了，还会来新的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2020年的上半场以人类的大败告终。站在个人的角度，我们都有充足的理由庆祝，敬自己一杯酒，因为我们都是幸存者，我们都活下来了。还有什么胜利比生命的胜利更加重大呢？庆祝了我们生命的胜利，我们才能够走进2020年的下半场。乌云仍然在我们的头顶，希望下半年可以再消散一点，离开我们更远一些。口罩的窗口既然已经打开，我们可以期待打开得更大一些，时间更长一些。总而言之，希望的脚步姗姗而来，但是毕竟在来的路上了。2020年下半场，祝世界好运，祝我们自己好运。各位正在收听的是【一个人的电台】。陈扬祝大家——好人好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