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喜爱夏至这个节气,读起来虽不豪放,却很有力度感。比什么雨水、谷雨读着顺口多了。而且夏至时也不十分炎热,至少对于北京的气候而言,还算舒适。暑热在后头,小暑中暑大暑。
年轻的时候,其实,我仔细读过那本叫做夏至未至的小说,不是喜爱偶像剧情,是喜爱这说法。总之这一节气有很多令人欢快的美好,比如冰镇西瓜,比如清晨的蝉鸣以及鸟雀呼晴。
今年夏至恰逢各种节令。端午,父亲节,夏至。各种历法,各种文化,于是有各种节日说辞。
因是假期,便偷了懒,想待到假日结束,再发出夏至的种子博物馆。这一耽搁,又多一天。
如今的种子图片,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一天内完成了。工作量巨大,劳心劳力。
其实都是固定程式:选物种,参照照片,查资料,找出收在盒子里的各个种子们,之后是搭建拍摄小环境,重复着拍拍拍,之后处理图片,每个环节都是一两个小时起步。
这一次,大约是午夜零时开始拍照,拍完收好残局零碎,已经凌晨六点。
前面整理资料找出种子,是半个下午,后面整理图片,都是大半个下午。
然而上个节气里头已经提到,此刻最大的麻烦是炎热。纵使是夜里,也还是闷热烦躁。不能开窗,也不能开空调。细微的风吹草动,种子的位置就会挪动,于是就要重新来过。
特别是拍带毛的家伙们。这一回,拍到后来,我能感觉得到汗珠渐次生成,沿着汗毛滑落。
合欢/合歡 Albizia julibrissin
这个节气,合欢花刚刚开放。若说气味,合欢是我最喜爱的夏季的花卉,因那气味清新可人。
闷骚的栾树、臭椿、板栗之类的花的气味,且不必说,我是觉得连玉簪那种棉里藏针,也比不过合欢花的清爽,况且花朵自身的形态也很美妙。之前写小说,合欢那一章我自己也很得意。
然而合欢的果实和种子,我是自小知道,很令人头疼的。总有很多虫子,象甲幼虫之类。
它们潜伏在合欢的果荚里,啃豆粒,嘎吱吱,嘎吱吱,夜间静谧时,那声音尤其诡异。
枸杞/枸杞 Lycium chinense
从立夏开始,直到处暑之后,枸杞的花都会陆续开放。放在夏至只是取了个中间数值罢了。
以前的山里头,甚至路边土坡或公园,都有野生的枸杞,揪红色的果子吃,常可为之,然而不好吃,小孩子只是随便揪着玩儿,并不当作珍贵吃食。就是那么常见的植物。
如今城市里当然不常见了,栽种还有,老旧小区或者校园里头,总有几丛枸杞,果子不大。
以前知道枸杞和宁夏枸杞在萼片上的区别,后来才知道,种子其实还是很有差异,直接区分。
栾树/欒樹 Koelreuteria paniculata
其实栾树的花期也会绵延很久,不同的植株,开花早晚,差异巨大。从五月到八月。差不多这个时候算是栾树集中开花的时候了,花有一点点臭香,只是并非每株都有气味。
栾树的种子浑圆,拍照很是头疼。小时候我们玩气儿枪,试图用栾树种子当弹药来着。不太好用,因为要先用砂纸磨得圆润,不要多余的突尖。但毕竟免费,所以总会收集一堆。
蒺藜/蒺藜 Tribulus terrester
蒺藜是直到去年六月底,我才终于收集到的。说来确然是常见的杂草。
距离住处不远的河边,有大片的蒺藜,我一直盯着它们,等待开花结果,然而去年大约此时,却发现蒺藜们忽而开始萎靡,约莫是喷洒了除草剂的缘故。纷纷萎死。
关于除草剂,此处不愿多说,反正蒺藜眼看着要全军覆没。我急忙跑去,趁还有苟延残喘的植株。拍照,收集果实。有些果实终于勉强熟了。分果瓣,成熟后一碰就分开来。
收果子的时候,有个大爷,一口咬定这东西能入药,非说我采了是要卖给药店,还顺手帮我采。我只好不再争辩。人们对于植物的认知,果然还是停留在,吃,好看,入药,这么一个初级阶段。
苘麻/莔麻 Abutilon theophrasti
苘麻也开始进入花期。去年我专门栽种了一盆苘麻,生命力极其旺盛,种子自播,今年冒出一堆。我的各个花盆里,都有苘麻幼苗的身影。薅薅薅。不得不感叹它们的顽强拼搏精神。
其实拍了苘麻种子的图片,我才发现,表面上的毛很有特色,从前全然未曾想过要观察。而且,种子的形状,与其说是黑心形,毋宁说是屁股形。两枚种子贴靠在一起,造型更加遐想。但反正苘麻的种子属于肉眼看去几乎无感,放大后忽而觉得有点让人感觉扭捏的种类。
棉团铁线莲/棉糰鐵線蓮 Clematis hexapetala
其实我好久都未见到棉团铁线莲稍完好一点的果实了。照片还是十年前拍的。
去年见了很惨淡的果子,收集倒无大碍,拍照却全无欲望。毕竟这些年野外跑得少了。
有毛的果实再度来袭,不好拍,需要小心翼翼,要尽量停止呼吸,这是个技术活儿。
荇菜/莕菜 Nymphoides peltatum
去年,我自己的缸里的莕菜,果实开裂,种子飘出。喂喂,像虱子还是蜱呢?种子边缘的毛刺,是为了扩大张力,让种子便于漂浮的。我猜。
然而看了种子照片,我突然想到了诗经。参差荇菜,原来是这么个参差法。瞬间毁小清新。
狭叶香蒲/水燭 Typha angustifolia
香蒲的图片是这一次最头疼的。细看来,其实附属的丝毛的形态,和蒲公英很是相似。但种子本身却太过细小,细小到几乎看不到了。种子在哪呢?注意看图片右下处那根丝。丝的顶端是种子,形态多少呈梭状,带一点黄褐色。就是这么个家伙。
拍照的时候莫说喘气,就是挥手去按快门,都会担心气流将丝毛吹得飞起,幸好有快门线,不幸的是,不停流汗时,身体向外冒出蒸腾般的热气,就是这热气,也会熏得那些白色丝毛蠢蠢欲动,它们不安分地摇摆着,让我无计可施。
最终勉强拍了。计划里头,也许这个是最难拍的吧,比柳絮更难,蒲公英全然不在话下。
眼子菜/異匙葉藻 Potamogeton distinctus
最后,夏至的末尾,选了我最爱的眼子菜。毕竟是伴随了我硕士三年的种类。
眼子菜花期也长,不同个体,不同环境,花从初夏开到初秋。夏至似乎正好。还是十年前,我写的第一本科普书,里面有一个章节的小标题,叫做:以水的温柔。大概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以水之名,极尽温柔。我很喜爱这个小标题来着。
后来在做湿地植物相关的稿件时,我又想起这个小标题来。留给我心爱的眼子菜可好?其实新鲜的眼子菜的果实,表面没有那么多的皱褶,干燥后多少干瘪了一点,或许以后应当也去拍鲜嫩的果子,因种子无法剥离,只能收集果子了。小坚果状果实。
这一次,也是被相机和镜头放大之后,我才看到了眼子菜果实的表皮细胞,形态很欢乐,也看了莕菜种子的表皮细胞,外形略相苦瓜的种子。总之,这是另一种视角。拍种子的时候,我尚未想到会有如此视角来着。也并非每次都有新鲜发现。
但反正,纵使每次拍照都被汗水弄湿了外套和凉席,弄湿了短裤和内裤,夏季也不能错过,植物的夏季正适合蓬勃生长,我已舍弃了许多外拍,不能连全年计划也找借口舍弃掉。
所以,我在答记者问的时候说,其实知识创意技术都是扯淡,贵在坚持。不是假发,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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