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道来话北京︱最早北漂齐白石老人都有哪些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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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教授,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名师,2016年12月初,由徐德亮和他的恩师李燕先生共同著述的两本书,《李燕聊齐白石》、《李燕聊李苦禅》由北京大学出版社正式出版了。
徐德亮先生的作品
我们通过这两本书,和大家聊了聊大家似乎最熟悉,仔细一想又似乎不那么熟悉的另一对名师高徒:齐白石与李苦禅。
今天,我们继续前两天的话题,根据我们书中的内容,再度重温李燕教授的原声讲述,希望您能够在电波中再次感受到两位国画大师的风采。
李燕先生是李苦禅之子、齐白石徒孙,身兼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齐白石是近代中国到现在为止,影响最大、名气最大、政治地位最高、拍卖场上画价最高的大画家之一。
1864年,齐白石降生于湘潭县白石铺,在那儿,齐白石常常被乡亲们称呼为另一个名字——阿芝。齐白石的原名叫齐纯芝,直到他27的时候,才有了白石这个名字。世人都知道白石,而不知道阿芝。而晚年的白石老人最怀念的,却是阿芝这个最亲切的称呼。到了15岁的时候,父亲觉得应该让他学一门手艺来养活自己了,便把他送到了一个木匠师傅那儿学木工。从此,齐白石在木匠届便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芝木匠!那当年齐白石是怎么当的木匠呢?
其实,白石老人当年学习木匠也是有故事的。7岁时,齐白石到外祖父开的蒙馆去上学,教的是《四言杂字》《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家诗》。齐白石在家就有300多个字的根底,再加上天性聪明,学得又快又好。
  除了背书,外公还教同学们描红码字。齐白石描着描着就觉得厌烦了,于是自作主张,裁下红码字纸,偷偷地画起画来。放学后,齐白石和隔壁同学商量好一起去画雷公神像。他从书包里取出自己的笔墨砚台,对着隔壁同学家的房门,在红码字本上认真地画了起来。《雷公神像》唤醒了他的灵感,使他进入了美妙的绘画境界。
  
谁都不知道雷公究竟是什么模样。齐白石照着神像上面的尖嘴薄腮,画来画去,画成了一只鹦鹉似的怪鸟脸了。看着看着,他越来越不满意,改又改不合适。雷公神像挂得很高,取不下来。他搬了一条高脚木凳,自己蹬了上去,叫同学扶着凳子。因为红码字本纸质地太厚,他画了半天,觉得自己画得总不太好。于是,他在同学那里找到了一张包过东西的薄竹纸,覆盖在雷公神像上面,用笔勾影了出来。他画完一看,这次画得真不错,和原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同学看他画得确实很好,也想要一张,于是叫他再画一张。齐白石又蹬到高脚木凳子上,照画了一张。齐白石越画越有兴趣,不几天,新换的写字本就被他撕完了。于是外公终于发现了他撕写字本画画的秘密,便呵斥他,劝他悬崖勒马。
  这年秋天,湘潭连续干旱,粮食颗粒无收,一家人吃饭都成了问题。齐白石又不好好读书写字,像着了魔似的,热衷于画画,惹得了家人的反对。他虽然还有半部《论语》没有学完,也失学了。辍学后,年仅9岁的齐白石,就去砍柴、放牛、捡粪。他把书挂在牛角上,把柴砍足够了,粪筐也拾满了,然后再静下心来认真读书。久而久之,他居然把另半部《论语》学完了。
由于被父亲鞭打,年仅15岁的齐白石,哭着跑到叔祖父齐仙佑家。齐仙佑是个木匠,就教他学“粗木作”。可是齐白石从小就体弱,哪里扛得动又长又重的木檩呢?于是便把他送回了家。当年,白石又拜一位叫齐长龄的木匠为师。有一次,他看见师傅对做细活的木匠很恭敬,并说做粗木活的不能和他们平起平坐。他听了很不服气,决心改学“小器作”。而这,也是他成为细木匠最早的启蒙。那他什么时候成为了一位细木匠呢?
他成为细木匠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在齐白石学木匠的第二年,恰好乡里有名的雕花木匠周之美要带个徒弟,他就师从周之美,改学雕花手艺了。周师傅见齐白石既聪明又肯钻研,十分高兴,决心将古老的民间雕刻技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齐白石从掌刀、操刀到灵巧用刀,把周之美师傅所教的要领,融会贯通。周之美非常赞赏他在艺术上的这种过人天赋。
  
齐白石刻苦钻研雕花技法,研究雕花创作样本,结合自己的生活感受,灵活地运用到传统“花样”中去。他还将古典小说中的插图加入背景,改变了传统艺术陈陈因袭的陋习,为雕花艺术注入了勃勃生机。短短3年时间,齐白石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雕花木匠。当然,即便如此,他当年仅仅还是一位姓齐名纯芝的细木匠,人称“芝木匠”,在湘潭四乡揽些雕花的木工活儿做。可后来,因为心灵手巧,别人搞不掂的手艺他也能接,渐渐有了名声。而这一切成绩的取得,还是因为他的基本功非常扎实。
白石老人可以说是最早的北漂一族,虽然他成名是在北京,但和他最早在老年湖南湘潭学画和学木匠,打下了深厚的美术绘画基础功底是分不开的。
其实,白石老人早年间在湖南湘潭学画的经历还是很坎坷的。他当年是个不安分的小伙子,看见别人画像,觉得有意思,不过瞟学了几招,便去写真,居然不止于形似,还能神似。那年月,乡间死了人,不像如今有现成的照片可以放大作遗像,还得临时请行家里手来个“急就章”,当然得把死人画成开眼的样子,芝木匠为了挣钱养家,也不嫌这活儿晦气和丧气,照单全接。
一次偶然的机会,20岁的齐白石在一个主顾家里做雕花手艺,见到了一部乾隆年间彩色套印的《芥子园画谱》。他如获至宝,高兴地借来,用半透明的薄竹纸,一幅又一幅地进行影勾。这时,他觉得雕花艺术已经不是什么神秘、高深的艺术了,他有了更高远的艺术理想。白天,他仍然去做上门工夫;晚上,他在油灯下影勾、描摹《芥子园画谱》。半年时间,他勾成16本。后来,他又把这套画谱“翻来覆去地临摹了好几遍”。
  
渐渐地,齐白石在雕花之余,也开始为一些主顾画古装人物和神像功对。当时,古装人物和神像功对,如八仙、美人,以及玉皇、老君、财神、火神、龙王、阎王等,是人民群众心中的图腾。这些绘画题材,在民间是很受欢迎的。他画成一幅,就可以得到一千来个铜钱。由于酬金比雕花更高,而且更富于艺术表现力,手法也更自由,齐白石内心就更倾向于绘画了。
1889年春,27岁的齐白石,投靠当地名士胡沁园的门下,并拜了自己家庭延聘的老夫子陈少藩为师。两位老师将他原名齐纯芝,改名“璜”,取号“濒生”,别号“白石山人”。胡沁园负责教他绘画,经过多年工笔花鸟草虫的练习,齐白石逐渐画名远传。陈少藩负责教他诗文,从《唐诗三百首》到唐宋八大家散文,然后是《聊斋志异》等。“艺多不压身”,胡沁园劝导他一面工画,一面工诗文及书法,包括书画装裱。这段读书学画生活,使得齐白石的眼界变得空前开阔。
我们在以前的介绍中曾经说过,齐白石是做木匠出身,他做了十几年的木匠,转眼就到了27岁,如果说一直这样做下去的话,他顶多是一个在乡里小有名气的艺人。但这一年他不一样,这一年他丢掉了斧头锯子,不再做木匠了,这一年他的名字也不再叫阿芝。而改叫齐白石,这都是因为一个对齐白石改变一生的人,出现了。
齐白石在27岁时候遇到的这位老师,叫胡沁园,人称寿三爷。原本是湘潭有名的乡绅。交友甚广,能诗会画。很多人常去求画。这一天,齐白石刚过完27岁的生日,他来到一户姓赖的雇主家做工,赖家原本想请胡沁园画几幅帐檐,可等了很久也没画完,正好齐白石来了,干脆就请齐白石画了。这事呢,传到了胡沁园的耳朵里,这天啊,他特意来到赖家,想会会这位会画画的木匠。
跟齐白石交谈许久之后,胡沁园开始慢慢赏识齐白石的才华,便收了齐白石为特别弟子,把齐白石接到了自己家,跟着自己学习工笔画。入门的时候,胡沁园给齐白石起了一个名字,单名为“璜”,又取了个别号叫“白石山人”,慢慢的,齐纯芝这个名字,被叫成了齐白石。在胡沁园老师的安排下,齐白石一边学诗学画,一边卖画养家。随着生活开始慢慢好转,齐白石终于丢掉了斧头锯子,做起了专职的画家。
因为家境困难,胡沁园极力支持齐白石以画养家。齐白石看到了艺术的曙光,立下了事艺的雄心,真正放下了凿、锯和斧头,在杏子坞、韶塘周围一带为人画像。白天,他外出作画;晚间,他读书吟诗。由于买不起灯油,他就燃松脂照明。直到晚年,他也不曾忘记当年松柴当烛、苦读诗书的情景。70岁那年,他作了一首诗《往事示儿辈》:“村书无角宿缘迟,廿七年华始有师。灯盏无油何害事,自烧松火读唐诗。”
  苦读,使齐白石有了诗、画、书法的积累。加上民间文人圈子的陶冶,他的艺术水平有了长足的发展。其间胡沁园、陈少藩常邀请乡间雅士、书画爱好者雅聚,他有幸加入其中,常将自己所学用到诗文创作之中。此时此刻,他方知诗文修养对绘画的重要性。大约30岁,齐白石在乡里有了画画的名声。靠作画的收入,他渐渐改变了困难的家境。这时,祖母高兴地说:“阿芝,你倒没有亏了这支笔。从前我说过,哪见文章锅里煮?现在我看见你的画在锅里煮了!”
  
从民间艺术之中蜕蛹而出的齐白石,有着不同常人的感知力,他对大地上的一切生命投以无限的关爱。青少年时,他就将《芥子园画谱》的形象、小说中的绣像,以及自然界的梅、兰、竹、菊等形象运用到传统花雕艺术中,为它们注入了新的生命力。他青年时创作的《黎夫人像》,色彩明丽,图案对称,平面直观,是直接运用民间美术手法的见证。他中壮年创作的虫草花卉《工虫册页》,更是运用民间艺术技法对昆虫微观的特写,晚年创作的花卉“红花墨叶”一派,也是借用民间美术木雕色彩中的红、黑、黄的单纯表现。他的人物、花鸟都是借用民间美术中俗气题材如“大吉大利”、“教子加官”、“多子多福”、“平安长寿”、“年年有余”等,构成了他独有的大俗大雅,在中国美术史上树起一面永不衰落的旗帜。
下面是徐德亮 先生的作品欣赏

独家奉送《李燕聊齐白石》精彩书摘
第十一聊 女弟子们
徐德亮:白石老人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他的学生太多了。不提白石老人,单提他的学生、他的徒弟,就已经可以组成当代画坛辉煌的群星了。以您父亲为首,李苦禅先生、王雪涛先生、李可染先生、卢光照先生,还有谁来着?我一时忘了,反正好多好多的大画家。那么今天我想聊一个什么问题呢?白石先生的女弟子,我想让您讲讲。因为男弟子,很多画史、画论上都已经提得很多了。但是白石的很多的女弟子被重视得不够。
李燕:是的。在出版有关白石老人辞典的时候,专门有一栏就是谈他曾经收过的弟子,但是情况不同,可以说有的是登堂入室的弟子,有的是名义上的弟子,还有的是私淑弟子。
徐德亮:私淑弟子就是自个儿偷学的?
李燕:对了,他并没有直接受到白石老人的指教,而是他非常崇拜白石老人,没有机会见到,间接地来学,有时候也自称“我是白石老人的弟子”,叫“私淑弟子”,私人的“私”,淑女的“淑”。可以讲,基本上白石老人的弟子都是男弟子,当然我父亲李苦禅那是属于他登堂入室的大弟子。
他的女弟子虽然不多,屈指可数,但是都有相当的成就,很值得一提。以往在政协报担任大笔杆子的孙炜同志,我们一起也聊过,因为他专门研究白石老人的一些历史,写过不少鲜为人知的这方面的材料。在女弟子方面,他也有所研究,我们都很熟的,所以不免也引用一些他所研究的成果。基本上现在,能够开列出来的大致是这样几位,按照她们的年龄长少排列如下:一位是孙诵昭女士,一位是刘淑度女士,还有一位老舍夫人胡絜青女士,再一位是杨秀珍女士,还有位郭秀仪女士,再一位吴瑞臻女士,新凤霞女士,郁风女士,还有张秀龄这样几位女士,这是我一时想得起来的,有他提到的,也有他没提到的,我就先开这么个人名录。
徐德亮:这都是跟他学过的,不是私淑的。
李燕:对了,这都是直接受过白石老人的指教,既听过他的言教,也看过白石老人的亲自示范,有人甚至还保存白石老人亲笔为她们画的一些精品,这些精品都是美术史上不可或缺的一些杰作。
徐德亮:那咱们一个一个大概说说。这些您都赶上过吗?您都认识吗?
李燕:不一定都认识。这里面凡是我认识的,见过的,又能交谈过的,可能我聊得多一些。那没见过的,咱不懂别装懂。
徐德亮:那您最熟悉的是谁呢?
李燕:我其实最熟悉的白石门下的女弟子,应该是老舍夫人胡絜青女士,再有一位就是新凤霞女士。
徐德亮:新凤霞可是大名鼎鼎。
李燕:大名鼎鼎,评剧艺术家,评剧新派的创始人。当然她有这样的成就也跟她的丈夫吴祖光有关系。
徐德亮:人家是大笔杆子,能写。
李燕:大才子。反正你待会能听得出来,我说得少的就是我知道得少的,凡是我说得多的呢,就是我知道的多了。
徐德亮:希望您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因为我基本都没听过。
李燕:反正书上能查到的,您查书去。首先来说岁数最大的,孙诵昭女士,1878年生,1968年去世。她除了行里的人以外,一般外界人不知道这位女士。她的性格好像相当内向,再加上去世过早,作品也不怎么宣传,所以知名度不是很高.但是她不能不算一号,她是比较早入门的。特别是她在建国以后,还能够成为中央文史馆的馆员,那可不容易。
徐德亮:在那个时候就成为文史馆的馆员了那真是不容易。
李燕:那时候我们说中央文史馆里的书画家一般是指白石老人和半丁老人,孙诵昭的名字好像大家都不太注意,但是她那时候就能够成为中央文史馆的馆员,是很说明她的历史地位的。中央文史馆是毛主席、周总理让建立的这么一个单位,直到现如今也非常重要,本人也是馆员之一。孙诵昭先生呢,她的作品实在是留下的极少,而且有些画由于没有进入市场,所以在社会影响上就吃亏了。
徐德亮:就是没有卖过。
李燕:所谓没有进入市场,就是好像市场不认她,这就很麻烦。比如当年曹雪芹为了抒胸中块垒之气,专门画石头,画得还挺好,画完了白送,可是现在见不着一张。如果您要是能拿曹先生一张,我告诉你……
徐德亮:值钱了。
李燕:值钱是次要的,一夜之间你跟曹雪芹一样出名。但是从胡适之那时候起就研究曹雪芹,就没有人有那个福气。曹雪芹吃亏就因为最后自个儿穷死的,这画一不进市场,一不值钱,那就容易失传。说这画值钱,甭管懂不懂的都知道,呦,这可得留着,这值钱。所以有时候市场也起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不要起制约作用。
孙诵昭女士吃亏在,她的画没有真正进入市场,知道的算知道了,不知道的就永远不知道了。我父亲那一辈绝对都知道。我,这是因为受到我父亲的影响知道她,家里头也曾经存过她的画。她毕竟是1968年才故世的,她画的画曾经我家还有过,经过“文革”再找也找不着了,不知道让哪位造反派给顺走了。后来再想到拍卖行碰着买回来,也没有。拍卖行也势利眼,一个它不知道的人,就不上拍。
所以对孙诵昭女士,只能谈这么一点,但是就以我的印象来说,她画的画实际上慢慢进入了带有女士风格的小写意。
徐德亮:不是齐先生那种大写意。
李燕:对了,不是那种风格。下面再谈的这位是刘淑度女士,戊戌变法那一年出生,跟我父亲都是同年生,属犬的。别瞧戊戌那年出生,还真有名人,我们敬爱的周总理是戊戌年出生的,彭德怀元帅那是戊戌年出生的,那种动荡的年月好像容易出生这样的人物,这可能是天意吧。她去世在1985年。
徐德亮:那很晚才去世的。
李燕:我父亲生前曾带着我到刘淑度家里去过。她呢,应该说我可说得多一些。白石老人在篆刻方面,他不愿意收女弟子,因为觉得女子腕力跟不上。白石老人那手腕,都是练木匠练出来的,刻齐派印都不用印床子,左手攥着,右手中指顶着,单刀冲刀法,这么刻。这个一般女子的劲跟不上。不像经过“大跃进”的女子,虎背熊腰,厉害。所以齐老先生一般不收刻印的女弟子。但是呢,刘淑度女士特别欣赏齐派篆刻,说了多少回,让我父亲苦禅老人领着入齐门,她不是学画,就是书法篆刻。
徐德亮:她是您父亲领入齐门的?
李燕:对了。学齐派篆刻必须学齐派篆书,这两者是不可分的。我的国学老师包于轨先生和我父亲意见都是一样的,说 “白石老人他的篆书等于拿毛笔当刀子使,在宣纸上刻印”,说他那个印呢,“就等于拿刀子当毛笔使,在石头上写篆书”。所以在他那儿,只要学篆刻,必学齐派篆书。
那么去了之后呢,刻了几回,白石老人觉得“还可以”,这样就开始教了,而且教得还很仔细。仔细在哪儿呢?刘淑度刻印之后,打出印样来,白石老人在旁边还有批语,这不简单,对待她很认真,真是当做门下的书法篆刻弟子来教的。而且后来她自己还出了个小印谱,白石老人还有所评语、序言似的。这个流传是很少很少的。
徐德亮:这位刘先生,在您父亲带您去看望的时候,这是一个怎么样的老人?
李燕:那时候岁数可大了,老太太就一个人儿,有一位老同志收留她,他那院里房子多,单辟出一个小院来,有那么两间房,向阳的,就住在那地方。生活条件还不错,平常有些弟子帮着她料理一些家务,倒是挺幽静的。
我父亲去看她。两人一见,就跟年轻时候一样,其实都已经什么岁数了。我记得我父亲带我去的时候是85岁,也就是去世前一年。当时刘淑度拿出了一本册页,是我父亲年轻时代给她画的册页。当年刘淑度拿到白石老人那儿一看,白石老人特别感慨,就在上面题了首诗,那就是赞扬我父亲李苦禅的。他说,“苦禅画思出人丛”,就是李苦禅你的绘画思想超过一般人,“淑度风流识此工”,你刘淑度的艺术欣赏眼光,能够识货,真正能够认识到李苦禅这个艺术。“赢得三千同学辈”,就是把我父亲李苦禅比喻成孔子门下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中的头一名,那就是颜回。最后一句收尾是“不闻扬子耻雕虫”,这里有个典故,就是西汉的文学家扬雄曾经说过“雕虫小技,壮夫不为”,他指的就是有的文章属于雕虫小技,过于雕琢,可以讲这个雕琢是狭义的雕琢。后来呢,有的人就是把刻图章也称雕虫小技,当然画草虫更说是雕虫小技。但是白石老人认为,不一定是这样。那么在这首诗里,他用的当然是属于它的贬义,“不闻扬子耻雕虫”,意思就是李苦禅这个不是雕虫小技。当然还有一种解释也可以讲,就是说不管你们说不说雕虫小技,我行我素。
有关“雕虫”啊,白石老人印文里面也曾经提过,对自己的草虫是很满意的。所以在有些典故的使用上,不同的语境它有不同的意思,甚至褒贬的意思都不一样。这个要想仔细请教,您找北大中文系毕业的一位高材生徐德亮问去。
徐德亮:嗨,到我这儿了。其实在过去这是太一般的典故了,念过点儿书的都知道。就是现在的传统文化的环境不比从前了。
李燕:这份册页当时就交给我父亲了,我父亲一看挺感慨的,在后头也有一番题跋,意思就是多少年前,我画的这么本册页,淑度你还留着。这件东西。在刘淑度她临终前写了个遗嘱,现在遗嘱还在我这儿,把这份东西交给我,让我替她保存。因为她好像……我估计她没什么后人,每次接触她好像就是她一人,旁边都是她徒弟。
交到我这儿之后,后来我母亲李慧文决定把这件东西捐献给国家,捐献到中国美术馆,现在这套原作在中国美术馆仓库里存着。他们前些年展览,历代捐献的这些名家作品里头,第一次展览这份册页。但是我跟他们提了个建议,说你们的说明文字牌上,捐献者光写李苦禅家属、我的母亲李慧文,还应该加上刘淑度,这是我们两家的爱国表现。
徐德亮:她这一生是专业画家吗?她是哪儿退休的?
李燕:她的专业工作还真没打听过,反正我能跟她的缘分呢就是书法篆刻。她给我父亲刻过一方印,上面还带印钮。这方印最近我找东西才找着,刻的也是金蝉,就跟白石老人给我父亲刻的那方印,上面也是金蟾一样。三腿金蟾不是发财的意思嘛,又跟我父亲的名字同音,就觉得李苦禅好像老那么穷,弄个金蟾希望他发财似的。
她的印章刻得相当好,谁说好?鲁迅先生说好。鲁迅先生对于金石艺术是有研究的,这个我们不必详谈,你们可以去查阅。鲁迅先生花了相当大的精神研究一些金石拓片。
徐德亮:在写《狂人日记》之前,就是一直在抄古碑嘛。
李燕:对,抄古碑,抄古碑的过程里实际是金石学研究,一个是它的文字内容本身的研究,还有一个就是对金石艺术上面的书法,一些金石味道的研究。鲁迅先生一生由于他所处的境遇,笔名甚多。有时候鲁迅这名字太显眼了,说了哪些当局不喜欢的话,就可能招事儿,所以他的笔名实在多。鲁迅先生去世之后,有些篆刻家就把鲁迅的笔名全都刻成印出一本,叫做《鲁迅笔名印谱》,不知道历史的人以为这些印鲁迅全用过,其实没那么回事儿,鲁迅有好些笔名根本不刻印。但是,刘淑度给鲁迅刻了两方印,那是鲁迅用过的。一方就是白文“鲁迅”二字,再有一枚是朱文,鲁迅的笔名之一“旅隼”,鲁迅十分喜爱,经常使用。
她的这些篆刻作品,现在有相当一部分是被国家收藏了。
徐德亮:还有文章说刘淑度给鲁迅治的这个印,拿去让白石老人看,老人还给改了一刀,说白石老人跟鲁迅也有“一刀之缘”,这都算民国名人的逸史了。现在存世的鲁迅先生的书法作品里有这些印么?
李燕:印样都能找到,至于都用在哪里,去找鲁迅纪念馆研究去,在这儿就不好说了。确实是用过的,这个很重要。你说现在刻图章,我也可以刻一方毛主席的图章,但是主席没用过,那就不算为某某人物治印了。能得到鲁迅先生的欣赏和使用,这也说明刘淑度女士的篆刻也是达到相当水平了。
应该引用白石老人赞赏刘淑度的篆刻艺术的话,说明她的技法之高。他的原话是说“门人刘淑度之刻印”,门人就是徒弟了,“初学汉法,常以印拓呈予”,就是常常拿她刻好的印的拓本给我看,“篆法刀工无女儿气”,这个评价很可以的,“取古人之长舍师法之短,属闺阁特殊”。在闺阁之中简直是特殊的表现。
再有一位不能不提的女弟子,郭秀仪。
徐德亮:一般人对这个名字就比较陌生了。
李燕:之所以现在有些人还能知道郭秀仪女士,是因为头两年拍卖行集中卖出一批郭秀仪家里的东西,都是齐白石老人的精品。而且有些也是像对待胡G青女士的待遇。郭秀仪画的——有的摹的真像——白石老人再给题字,你要不仔细看内容,那真是白石老人的真迹。而且这里不得不提到,白石老人对于自己的得意弟子,有时候把自己特制的颜料还送给他,所以你从颜料上看有时候就分不清是不是真迹。你像我父亲画这套册页,给刘淑度画的,那颜料就是白石老人的颜料。
为什么说郭秀仪她的画这么多都流出来了?这应该首先提到她的丈夫,一是位很著名的民主人士,是黄琪翔先生,原来在国民党时代是个将军,职务相当可以,后来成为爱国民主人士。黄琪翔将军是中国农工民主党的创始人之一,建国初期,人家说他是民主人士中长得最漂亮的。什么叫帅啊?那真是帅!他这位夫人,哎呦,那在当时来讲可是时髦女子。
徐德亮:特别漂亮。
李燕:长得特别漂亮,有风度。而且当年他们还在国军的时候,穿着一身美国军装,驾着美国大军吉普,开到哪儿士兵都是欢呼、起哄的。他是著名的社会活动家。但是他拥护新中国民主政府,后来就都留在北京了。按说对于这样的人士应该好好地保护,但是祸国殃民的“文化大革命”一来,就不讲这一套了,就光揪你那一段。穿着国民党将军服,这玩意儿怎么算呢?历史唯物主义应该全面看问题,不能光看一张照片就定论。江青还穿过国民党军装呢!那“文化大革命”里谁要敢说这句,就得枪毙。所以说“文化大革命”就是一场浩劫,不讲理。
可以讲,郭秀仪女士是一位爱国的民主人士,知名度很高,她也是著名的社会活动家,中国妇女运动的先行者之一,而且还是农工民主党中央名誉副主席,再加上她跟爱国将领黄琪翔先生的夫妻关系,过去在社会上很有影响。他们曾经在抗战时期,发起妇女界和其它各界知名人士,组织妇女抗日救国委员会,和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慰劳抗日的伤员,组织募捐,累计救助难童三万余名。抗战时期,有很多家里的大人都让日本鬼子给炸死了,那孤儿谁管,她曾经救助过三万名。
徐德亮:这积了大德了!
李燕:而且还慷慨捐献出多年的积蓄,并且长期负担了四百多名难童的生活费用。由于这么卓绝的功绩,于1945年郭女士荣获了抗日战争勋章,今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退回70年前,人家郭秀仪女士就曾经荣获过政府颁给她的抗日战争勋章,那很光荣啊!
解放初期,周总理又接见郭秀仪女士,知道她喜欢白石老人的画,正在跟白石老人学画,他说:“你要好好照顾齐老先生啊。”所以她等于接受这么个任务,当然也反映出周总理对白石老人很照顾。这样的话她跟白石老人接触就更多了。
在“文革”中间,她家的东西整个失散了,留得不多,但还是那句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驴大。”东西忒多了。除了抄走了的,没还回来的,剩下那些也不少。就那一次拍卖会专场,出了那么多东西,还出了个画册,有机会大家可以看看郭秀仪女士的艺术成就。
可是这以后,拍卖行又出现好些都是郭秀仪的。
徐德亮:那就有问题了。
李燕:有问题,可以讲大部分全是假的。还有一部分她的画,从她家丢失以后又流到了海外。前一时期宣传的白石老人的十二条山水,都是六尺条的,那就是她家的。据有关人士统计,这样的画存世的只有两套,一套已经归国家所有了,永远不可能上市场了。只有这一套,不知道怎么流出去的。我前年作为黄埔军校组织的艺术访问团,当时临时封我为团长,我去访问国军退役老将,请他们回忆当年抗战的事情,还受到连战先生接见。在这期间,我听说这十二条当初被一个台湾画商以120万美元卖了,收价不知道多少了,直后悔,正在台湾展览呢。哎呦!我赶着去看,同团的还有一位是白石老人最小的孙女齐慧娟,我们就赶快去。国民党退役的一位将军亲自开着车赶到画廊,去晚了,刚撤,就拿回点印刷品,印得还挺小,很遗憾!
但是不久弥补了遗憾,今年说要拍卖,在一个地方展览。就为这个展览我去了,那次好像CCTV的张腾岳也去了,全程也录了音,我讲解这套山水画。
咱们单谈艺术就行了,别跟当时电视上一样,出来一位“专家”让我特失望,他对着齐公这十二条山水画不谈艺术,光谈白石老人的画什么什么价钱。哎呦!这价钱用得着你谈吗?是不是?是个懂市场的人都知道,就不必谈了。白石老人一生,像这样的山水,那实在太少了,跟他有一定感情交往的人才能得到,真不容易,一条不缺,全是精品。
可以讲,在我们所能知道的私人收藏白石老人作品最多的人名单里头,那得属得上黄琪翔跟郭秀仪夫妇。
徐德亮:这十二条屏是他们家出来的?
李燕:也是他们家出来的,经过“文革”,几经易手。你想,买到台湾去的那主,他经手的时候就卖120万美元,那他买的时候不定怎么买的。字画好走私,不像走私金佛,一过去那报警器就“吱吱”响,这纸片子没事。往往走私软片子,把轴子去了,一揣就出去了,好多名家字画都是这么带出去的,所以流到海外的不少,像这一级的是绝对不许带出海关的。但最后拍卖也是没拍成,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内幕。咱不管那个了,咱管的是艺术。
可以讲郭秀仪女士,他们家藏的画,无论从质从量来说,都是属头排的。当然还有藏得最多的许麟庐师叔,他这些东西,绝大部分也都到国家那儿去了。他生活困难的时候,就拿一张到美协,不管大小,一百块一幅。那时候一百块,说起来也不多,但是对于那时候生活比较拮据的许师叔来说,也解决点问题。所以美协存的白石老人的画,都是在和平画店里头白石老人当场画的,而且许师叔留的都是精而又精的,大部分也都在国家那里收藏了,反正只要在,就好,特别是国家收藏,那都是千秋万岁的东西。
郭秀仪女士,可以讲她在临摹白石老人的画方面,下了很深的功夫,真是,有的真可以乱真,搭眼一看“呦,这不是齐老先生的画”,仔细一看,感情是郭秀仪的画。可以讲,在研究白石老人晚年历史的时候,也是绕不开郭秀仪和黄琪翔他们这对夫妇的。
哪里能听:
播出电台:北京交通广播103.9兆赫
播出节目:《徐徐道来话北京》
主持人:著名相声演员徐德亮
播出时间:每早六点。
其他收听方法:
1、歌华有线305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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