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期【师者心语】吃鸡

刘行知语文工作室
吃 鸡
黄婷
疫情之下物资紧张,只能求温饱,新鲜鱼肉之类的物资是很难买到的“紧俏货”。那天群里的一个警察同志推送了一个卖活鸡人的名片,并展示了他买的鸡的图片,说是早上杀,下午就送,这样的新鲜度我很是喜欢,我以为那些冻鸡只适合去“肯德基”和“麦当劳”的。我立刻联系上了,欢喜滴以贵出平常一半的价定了两只。老板问我:“开不开膛。”就这个问题我们在家讨论了一下,这在以前不是个问题,每次我父亲拎回来的鸡只需洗干净下锅。现在特殊时期不包剁,那要不要开膛呢?先生说:“自己回来开吧,内脏我们自己处理,鸡肫和鸡肝还可以吵着吃。”我想想也是的,这个困难时期一口肉都不能错过啊!于是定了两只不开膛的母鸡。
拿鸡的时候送鸡的人说不马上吃也要开膛冰着,里面还有鸡蛋。我心里暗自欢喜,还有赠品啊!回来凭着老经验手起刀落,把鸡的肚子给割开了,问题来了一肚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纠缠在一起,我根本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我也不知道鸡肫和鸡肝长什么样,我只知道它们在盘子里的样子,怎么办?这不白忙活了吗?我喊来从农村出生的先生,问他认不认识,他摇头,我嗤笑他说:“亏你还是农村人,这个都不知道。“他说:“以前哪有机会天天吃鸡,再说小孩只管吃的。不急,我们可以百度一下。”我只好放下刀,等着他。很快他说:你听着,第一步从鸡的颈子开始剖起,打开肚子,拿出内脏。“我说:”直接念有用的。“他说:”别急,第二步拿出内脏,清洗干净。“我不耐烦地喝道:“这不全是废话吗,你赶紧拿着手机出去。”真是急人,等了半天一点有用的都没有说,真是读书读呆了,他也自知理亏赶紧从厨房撤离。我一气之下剁下了鸡头,可怜的鸡,颈子里面全是黄黄的饲料,还没有消化咧。我把内脏全部拿出来,看到有一块很像鱼肝,我想就是鸡肝了吧,凭着儿时看奶奶处理鸡时的记忆,那个圆圆的有点硬的应该是鸡肫,我留了下来,可怜合起来只有一点点,我想多放点辣椒也是一盘菜啊!鸡蛋我硬是一个也没有找到。
剁鸡时我想起古语说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杀鸡人锋利的刀和那圆圆厚厚的木头砧板我是好生羡慕,我这刀下轻了皮都割不破,下重了砧板和肉一起飞了。我心中叫苦不迭,硬着头皮在一阵不管不顾的乱砍之后,可怜的鸡终于被我肢解了,终于在锅里炒香之后放在了高压锅里,静等喝汤。
无肉不欢的儿子几次到厨房里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好啊!什么时候可以闻到香味啊!”我说别着急,时间越长汤越香。其实我何尝不想快点,我对于鸡汤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那酽酽的汤汁和那醇厚的肉香就是我童年对过年最美好的记忆。
小时候喜欢过年,尤其喜欢大年三十,真的就是因为吃。每年的三十奶奶等着爸爸回来后就忙活起来,爸爸通常会买好多肉炸肉丸吃,奶奶要烧灶,我负责吃。这金黄的、表皮焦脆的肉丸子是我喜欢的,但是不能多吃,最让我馋的还是鸡汤。奶奶通常下午杀鸡,她说晚上煨,守夜的人可以喝着暖肚子。她总是拿出一个大盆烧上一大缸开水,把抓来的鸡子颈子一抹就扔到地上,我就看着鸡子从拼命的上蹿下跳到最后奄奄一息,这时奶奶再把它的脚一拎倒立着,鸡头下面接个碗,鸡血就流到碗里了,奶奶说那是好东西,我是不喜的,鸡腿才是我心心念念的。把鸡在水里一烫鸡毛就好拔了,奶奶总是把鸡尾巴上的毛给我留一撮,给我底下按个铜钱做毽子好踢得狠。每次拔毛我都守着捡鸡毛,有时候多的就沾墨水写字,据说中世纪欧洲人是用鹅毛写信的,估计和鸡毛差不多,感觉还是没有我们中国人聪明,吸墨是完全赶不上毛笔的。奶奶对于给鸡开膛是轻车熟路的,她很快就把内脏分门别类了,我只关心有没有小鸡蛋,因为那一定会归给我吃的。每次杀鸡我都数着只数,爸爸的兄弟姊妹多,过年总是要来的,这关系到我可以吃到几个鸡腿的。再困难的时候一个总是有的,杀鸡全程奶奶一手搞定,爷爷只管给炉子添煤,给吊子添水。奶奶说爷爷属鸡,不杀鸡也不吃鸡。当时我就想幸亏我属猴,可以吃不犯忌。
等待喝汤是很漫长的,奶奶通常8点之后煨,一家人围着炉子吃点小食说着闲话,我是觉得无聊至极,但是断不愿去睡的,我也要守夜到十二点就是为了鸡汤。那汤在吊子里咕嘟、咕嘟地冒泡,爷爷时不时揭开盖子搅动一下,那浓酽的香气似遮挡不住的仙气只往我鼻子里蹿,我总是跑到旁边狠狠地吸口气,无比的满足。十一点钟时最难熬,那盖子是盖不住香气的,那肉香只往房顶上钻,满屋子都被这香气笼罩着,我也在这氤氲的香气中昏昏欲睡。事实上我每次都没有熬到十二点就被爸爸抱上床了,不打紧,第二天我准被奶奶放在我床边的大蒜味冲醒,再冷我都不会恋床的,拿起红包直冲厨房。奶奶总会笑着说:“鸡腿留着在。”鸡汤下粉丝,再打三个鸡蛋,几块鸡肉,这是农村过年早上的标配,土鸡在吊子里在小火慢炖了一晚上之后,骨肉分离,皮肉相连,入口即化,肉质甜美,佐以粉丝去腻,汤汁鲜美可口,所加的佐料也只是少许的盐,断是不可用味精增鲜破了汤的原味。初一的早上一顿早餐就让我觉得新年可期。从初二开始就是走亲戚,我不喜欢到外婆家去,虽说是城里,过早总是在锅里热一碗藕汤,铁锅一热汤就黑了,他们又喜欢加豆丝煮,还要煮的糊糊的,最后添上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很难勾起人的食欲,哪比得上那黄灿灿的鸡汤哟!所以我总是选择和爸爸先去二舅爷家去拜年,舅爷家条件好,舅母也是做家好手,我们去了无论吃没吃,定然是要让你吃的,通常除了我自己的一个鸡腿,爸爸还会把他的鸡腿给我,我总是满意而归。
想着小时喝鸡汤的种种,也勾起了我对高压锅里的鸡汤无限的期待,虽然没有吊子,但是鸡汤应该还是煨得熟的。大概四十分钟就好了,我又闷了下,小心翼翼地开盖,把鼻子凑了过去想闻到久违的香气。开盖一看傻眼了,一堆鸡肉漂浮在水面,真的就是水,看不到油,白惨惨的,这与我想象中的相去甚远,没有闻到香气。我以为没有熟,拿筷子戳了下鸡腿,很容易戳穿了,鸡汤没有一点鸡味。我认为时间不够,为了找到我心中的味道,我又关上盖子又压了四十分钟,打开看鸡皮都压脱离,然而汤还是和以前一样,我明白了不是火候的问题,是鸡的问题。以前吃的鸡都是奶奶用谷糠和青菜喂养的,现在吃的鸡都是我剖时看到的黄黄的鸡饲料,鸡被异化了,估计只有佐以“十三香“或者”大骨高汤料“才能调出点鸡味吧。
3月6日湖北省出台决定,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动物,因为这次瘟疫在发端时我们都认为是吃“野味”给传染的,更多的野味会把更多未知的病毒带给人类。我在想吃着“塑化鸡”“仿真鸡”的我们是否就是贪念那口醇香的鸡汤而不管不顾地寻找着没有被驯化的“野味”呢?从“非典”就开始禁止了,可是屡禁不止,怕是“速成的餐品”偷走了我们“舌尖上的记忆”,很多人就是贪念那一口香味吧。
高压锅里的汤虽然很让我瞧不上,但是渴肉的儿子仍旧大快朵颐,我一点都没有吃,不能让这白水煮肉破坏我记忆中的香气。老家拆房子的时候,爷爷奶奶搬进我家,他们死活要把小煤炉带着,老式的教师楼有个阳台,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就在阳台上熬着让人魂牵梦萦的鸡汤,那香气可以飘到对面的马路。爷爷走了,奶奶瘫了,这香气也就散了。
等疫情过后,我一定要找农村的阿婆买一只只吃青菜的土鸡,买一个土罐不急不躁地炖它个半晌,找找记忆中那吃鸡的味道。
【关于作者】
黄婷 武汉市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光谷一初语文高级教师。武汉市优秀青年教师,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学科带头人,东湖新技术开发区“百优教师”,东湖新技术开发区“百优班主任”,“武汉市黄鹤英才“吴继德名师工作室”成员。喜欢简单的教书,简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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