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顾汉霞:逆飞的雁(一)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63】
逆飞的雁
河南南阳 顾汉霞
每个人的出生不同,生长环境不同,所接受的教育和经历不同,那么他们的人生轨迹也不尽相同,或一帆风顺,或坎坷曲折,对于心底阳光勇于奋斗的人来说,每次选择都是挑战或机遇,而对于那些好高骛远贪图享乐的人来说则是沮丧或痛苦。
对于六十年代初,出生在豫西平原的我来说,无疑是幸运的。没有战乱的纷扰,没有饥饿的困惑,在父母千般呵护万般疼爱中长大,顺利的读完了小学、初中、高中,恢复高考后,只因几分之差,被拒大学门外。在家乡我当过团支书,干过保健员,教过书,种过田,喂过鸡,卖过菜,养过猪,放过牛。没想到,已过而立之年的我,一个大胆的选择,改变了人生的轨迹。三十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感慨万千,浮想联翩。
到新疆去
家人们都出去了,我望着装好的大大小小的行李包,哭了!
还是春节前,远在新疆的弟弟来信说,新疆要招收一批河南劳务工,如果想来,可以报名。当时,我在学校当民办教师,想着总有一天可以进入正式教师的编制,就这样熬着,一年,两年,三年,七、八年过去了,转正无望,进编渺茫。当时改革开放的大门逐步打开,好友说去广州,那里有适合我的工作。到底去哪里呢?我犹豫了:就凭自己的能力和干劲,孔雀东南飞的结果也不会太差,可是对大西北的向往是我一直的梦想,新疆遥远,面积占全国的六分之一,是距中原最远的省份,“三山夹两盆”的地形特点,戈壁荒漠的神秘面纱,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浩瀚无垠,无疑点燃我的热切的希望,去,一定去!可是问题又来了:我一人去,孩子怎么办?新疆太远,骨肉分离,思念也是一种煎熬。带上吧,路途遥远,孩子水土不服怎么办?正在犹豫不定之时,先生说:去吧,我也去,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互不牵挂,丢下孩子你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其实,开始是想全家去的,可是,刚刚分了自留地和责任田,万一去了不行,户口关系转走了,回来没有土地就麻烦了。)我想也是,一家人不在一起干什么也不会安心,全家人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然最好,这样也斩断了返乡的退路。
春节过后,我们到县里报名,负责招工的领导告诉我们,南阳县并不是每个乡都有支边名额,只有个别乡有,名额不多,也都报完了。怎么办?我们叹了口气,失望的走出来。可是,没走多远,领导叫我们回来说,听说南召县有名额,原来报名的现在有后悔的,不想去了,你们可要想好,别后悔呀!“还要去南召报名吗?”我问。领导想了想说:“不用去南召,你们去地区劳动局问下具体情况吧!”说着,还递给我们一份文件,让我们看具体要求。还给我们一张报名表。原来,新疆建设兵团在人口大省——河南招收劳务工,开发新疆,建设新疆,是国家的一项决策,有一个十年招收一万人的长期计划。
拿着招工表,我与先生来到劳动局,当时人很多,有的问问走了,有的拿表,有的填表,有的交表,有的退表。负责人说,大家都想好了,时间紧迫,后天体检,身体合格,转关系办户口。“这么快呀!我们到那里体检?”“南召县!”“后天上午十点赶到,距离远的明天下午就要去。”我们点点头。
由于我们离南召不远,当天上午就赶到了县劳动局,负责招工的领导说,新疆接人的同志在石门乡,体检审核一起进行,我们乘坐他们的顺风车一起到石门乡。还好,一切顺利,体检合格!招工负责人看看我们填的个人信息,又看看我们两个人,说:“新疆可是艰苦的很,你们在家都是老师,多好的工作,怎么想去吃苦?”“有多苦?”先生问。“这么跟你说吧,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夏天顶烈日栽稻秧,冬天冒风雪摘棉花。你们受得了这样的苦吗?”“没有事情的,我们都是农民出身,不怕吃苦的。”“那好吧,回去准备吧,等出发的通知。”
我们回到家里,一边准备一边等待通知。听说我们要去新疆,亲戚朋友都来看我们,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但下定决心去新疆的目标我们没有改变。终于等到了通知,三月十二日出发。河南省特为这批支边青年,加开一趟专列,有省县负责人护送,到新疆必须有专车迎接的千人支边大军即将出发。
时间过得真快!出发前晚上,我把大大小小的的包裹逐一清点,深怕遗漏了重要的生活和学习用品,儿子的奖状贴满了半面墙,撕不掉,带不走,因为我们是居家迁移,上面说尽量多带东西,后来才知道,这是稳定我们初到新疆容易动摇思想的有效方法。可以说,能带的我们都打包了,不仅有一家四口人的四季衣物和被褥,就连不好带的锅碗瓢盆,我也小心的把它们夹在棉被中,免得到地方后,人地生疏,还得置买。我望着空空的房子,这可是我们经营了八年的家呀,从两间旧瓦房到五间新平房,我和先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无数次天不亮驱车进城去买菜,无数次夜晚卸砖装砖到深夜,白手起家才盖了属于自己的平房,现在要走了,有千般不舍,万般的留恋。突然,门外传来呜咽声,我开门顺着灯光一看,在院子桃树底下站在几个小朋友,带头的叫袁奇,他是我们班最调皮捣蛋的一个,仗着我们是一个村,又是一家子,没少给我惹事。我说你们来干什么?袁奇说,听说你要走了,不教我们了,是真的吗?我妈说是我惹你生气的,呜呜呜哭起来了,其他几个学生也哭了。我低下头安慰他们说,不是的,老师是出去学习,学习完了还会回来,记住,老师走了还会有好老师教你们,要好好学习,我会给你们写信查看你们的学习成绩的。孩子们点点头走了。
熬过了临行前的不眠之夜,第二天,我们要出发了,老校长来了,说去吧,不行了还回来教书,还当咱的民办教师。挥泪告别了父母,告别了乡亲,告别了工作近十年的学校,还有那一群天真活泼的学生,乘上西行的列车,开始我的人生之旅。
火车缓缓驶出南阳站,站台上站满了送行的人,人们都是泪眼模糊。本来父母执意要送我们上火车,被姐姐、弟弟说服,老人才回家了,他们不忘给我们包一把细土让我们带上,说是老娘土,带上有用,害怕孩子们水土不服。火车加速了,姐弟与我含泪招手,我把头背过车内,不想让他们更难过。只有初次坐火车的两个儿子,则兴奋地在车厢里跑来跑去。专列就是不一样,火车一路西行,很少停歇,出河南进陕西,穿甘肃进新疆,刚开始,车窗外还能看到绿油油的麦苗,越走越荒凉,车窗外黄土高原的狞狰面目,呈现在我们面前。突然,车厢里一阵骚动,原来,一女子一路哭泣,火车越走离家越远,她思绪激动,几度崩溃,要跳车归乡,惊动了车厢的负责人,大家一同做工作,她才情绪稳定了下来,后来列车长强调:不准打开窗户,谁打开,谁负责。“看见黄河了!”“看见古长城了!”“看见火焰山了!”,一路上有人兴奋,有人叹息,我一路沉思,没有高兴,也没有沮丧,想象着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怎样的生存环境,我能否适应它。
火车经过五天的长途旅行,终于到达南疆新城——库尔勒,稍加休整,一部分人留在农二师,我们约五百多人,一百多户,分到了农一师。后来农一师又把我们分到不同的农牧团场。当时各个团场已经派大巴车在库尔勒迎接,我们被分到了一团。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起床上车,向着目的地进发。由于长途的颠簸或者是水土不服,我两岁的儿子发烧了,一路上脸色通红,昏昏欲睡,我和先生互换着抱,在车上,一团劳资科迎接我们的工作人员,给每人发了食物,那么爱吃面包的儿子也一口未进。下午,我们来到了农一师一团招待所,心想,可能在团部休整两天吧,没曾想,接我们去连队的拖拉机,早已经排队等候在招待所院子里。工作人员清点人数,进行再分配,我们八家分到了十六连。
连队离团部有十里左右的路,一会儿就到了。办公室门前站着很多人,车子刚停稳,一群小伙子上车给我们卸行李。工会主席给我们开了欢迎会,介绍了兵团的发展史,由于小儿子还在发烧,我无心细听,最后只听见让我们休息三天,伙房吃饭,等待连队安排工作。有人告诉领导,我们儿子发烧,他急忙派人通知卫生员,给儿子量体温,又忙着取药打针,后来我们被领到分配的房子里,我一看,还有给我们准备好了一张简易的床和两只凳子,一口锅四个碗,已经打好的灶台等吃饭的用具,连队还给我们发了大米和清油,不错,生活问题解决了,以后慢慢来吧!
到连队锻炼
在休息的三天里,连长通知我们捡柴禾,林带里的枯树枝,果园修剪的干枝条,还可以砍排碱渠上的沙枣树(计划开垦菜地)我和先生借了一个斧头,一把锯子开始捡柴禾。连队的职工好奇心也强,每天都有人来到我家出主意,有人说,二支渠林带柴禾多,有人说苹果园修剪的枝条干了没刺好烧火。我们照着提供的地点,果然捡了许多,连队还派车给我们拉回来,两天时间我们几家门前都有一个小柴垛了。第三天,开大链轨的机务师傅说,你们捡的柴禾不经烧,何不弄大的柴禾?先生说,大的搞不动,领导不允许。师傅笑笑说,连长讲了:前面渠上的沙枣树可以让新来的劳务工当柴禾,让我帮助你们。先生喜出望外,忙倒茶递烟,师傅也爽快,走吧,干完在喝茶吸烟。拖拉机的力量真大,拴上钢丝绳,稍加油门,一颗碗口粗的树就拔掉了,就连水桶粗的老树,也没有费多大劲,树倒地后,先生把枝丫锯掉,缩小占地面积,师傅又用拖拉机把树干拖到我家门前,有时间先生就把它们劈成三四十厘米长的柴禾,便于晒干也便于烧火。
当时正是春耕大忙季节,虽然是三月下旬,早晨的风还有些凛冽,凌晨还是漫天繁星,连队办公室的电灯亮了,广播响了,不一会儿,连队领导班子全到齐了,总结前一天的工作,安排当天工作。(这也是我以后工作的情形,这是后话。)连长先在广播里安排全连工作,指出昨天工作的成绩和不足,提出今天的要求和补救措施,机务副连长、生产副连长做具体部署,接着拖拉机发动了,伙房灯亮了,幼儿园、卫生室开门了,听到牛羊的欢叫声了,顿时,少则几百人,多则上千人的连队沸腾了。由于儿子的病还没有好,连队派车子送我们到卫生队住院,还给我们带有学生的家庭安排学校和班级,我与先生轮流在医院陪伴儿子,在医院里,连长老婆看望病号,听说我们是刚来的河南劳务工,随即把拿的滋补品给了我们,还将身上仅有的五元钱塞到我手里,我感激万分,在这初来乍到举目无亲的新疆兵团,在这离家万里,娇儿生病不见好转的医院里,竟然有人伸出友爱之手,我感动的哭了。连队老婆还亲自去找儿科主任,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主任、医生、护士对我儿子格外上心,慢慢病愈出院,上了幼儿园。回连队后,我写了一篇题为《微微一片情温暖寸草心》的表扬信,寄给了塔里木报社。我也跟着其他劳务工,开始了我们的连队工作和生活。
开始干活了,男人们去棉花场选棉种,让我们几个女的去扫地膜,说是活轻不累,大部队人马老早都上地干活了,没有人叫我们,也不知道地点在哪里,后来一位班长来了,掏出一个纸条说,在234—3—4,连长刚安排他,让我们自己先去,他还在跟铺膜机,明天他正式带我们干活,会提前通知我们的。我们几个人,看着纸条上几个阿拉伯数字,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在那里。这时过来一个人,我拿着纸条问他,他手一指说,“往下走,远着呢!”我们几个走走歇歇,刚开始土路表层还有点硬,越往前走土越深,土埋住了鞋面,埋住了小腿。还真应了来前审核时领导说的话。“哎,什么鬼地方,地这么远,灰这么多,路都走不动,还能干动活?”“是啊,半天没走到地,到地晌午了,该吃饭了!”“还别说,真饿了!”早上起床做饭吃饭,给大儿子送上学,给小儿子送托儿所,自己胡乱扒了几口,确实饿了。这时,一阵摩托声响,马连长过来了,他说,今天没有安排好,让你们走远了,就在这里干吧,他说,让我们把铺过的薄膜上多余的土扫掉,有利种子的发芽出土,边说边示范,那时还是窄膜播种,四幅八行,机械覆土过厚,需要人工清扫,一来加大受光面,增加地温,二来去除厚土,不易烂种,有利棉苗早出土。我们跟着连长干,不知不觉中扫了两块地了,还是看不到棉花的的尽头。连长说,我们这里的农田都是当时的苏联专家勘探规划的,长一千米,宽五百米,加上排碱渠和林带,一个农区五百亩左右。离营房远的地方有两公里多,你们走路上班这样不行,我给一营代销店说好了,需要自行车,电饭锅明天可以去买,先赊账,秋后扣工资还。我们大家都说好。
这时,我掏出班长给的纸条问,这上面的234—3—4是什么意思连长说,前面的234是说明二干渠,三支渠,四斗渠,后面的是指三农渠,一般一个农渠分为四个小农或者四个小方。时间长了你们自然都知道了。十二点已过,连长说,我们正常下班是一点半,春耕大忙机车中午不停,跟车人员轮流吃饭。你们几个回家吧,地远走到家也一点多了。连长骑上摩托车一溜烟走了。
这时我抬头远望,大片大片的棉田都铺上了地膜,阳光下像银色的海洋,微风吹过波光粼粼,分外耀眼。远处的铺膜机一会儿在东边,一会儿又到西边,身后的跟机人员,一会儿压土,一会儿敲击叫停,根据地势和播种情况,调整作业深浅和覆土,我们在大太阳底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
第二天,连队考虑我们下地太远,没有代步工具,给我们安排了新的工作,到棉花场捡拾垛底下的棉花。我们这几个女同胞连声说连长好,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忘记马跃江连长对我们河南劳务工的关心和爱护,后来即使我们在同一岗位上开会,我还会衷心的向他问好。不单单是他让我们干了轻松的农活,更是他在全连大会上,批评部分干部职工对河南人的偏见和歧视,温暖了多少河南人的心。可以说,马连长的话我印象最深,后来的三十年中,我也用同样的口吻和方法,温暖过多少职工得心,解决了多少职工之间,同事之间,同学之间矛盾,已经记不起来了。
春播完毕,职工回大田管理自己得责任田,每个职工四十亩。连队按一家四十亩地,分给我们管理棉田,给我们发两个人的工资,真是太照顾我们了。我记得很清楚,干满一个月,每人发了七十七元工资,我们两口子一共一百五十四元。比起民办教师的每月六十元还多十几元哩!晚上,一同来的南召伙伴悄悄地告诉我说:她思念留在家乡的孩子了,有时候想到茶不思,饭不想,整天望着房顶发呆。发了工资,她决定回老家,我一再劝她等我们站住步了再接孩子来疆,她都听不进去,庆幸我们带了一双儿子,免去了思念和牵挂之苦,倒是家里来信说,父母想念他们的外孙,公婆想念他们的孙子,害怕我们带不好,冻着了,饿着了。
一天,我们正在花场劳动,广播上点名让我到办公室一趟,可能有信件了,我给班长请了假,急忙来到办公室,信件发完了,没有我的,原来是连长和指导员找我,我好惊讶,什么事呀?指导员拿着两张报纸放到我跟前,“看看是你写的吗?”“是的。”我想可能连队不让写,“如果连队不让写,以后我不写了。”我怯怯的说。“那里,不是这样的,我们连队缺少这样的会写作的人。”指导员说,我们看到报纸上刊登的你两篇文章,不但实事求是,还语句通顺,条理清晰,我和连长观察你们多时了,原来在这批劳务工中,你们来疆前是教师。“是的,干了近十年的民办教师。”我如实说。“初中毕业吗?”“高中毕业!”指导员是个上海人,笑着说:“我初中还没有毕业呢,就来新疆,和你一样,老支边青年啦。”接着他们问了我在家乡的一些事情,诸如父母身体好吗?家中还有兄妹吗?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吗等情况,我一一回答。最后,指导员说,如果连队需要文书,我们推荐你,可以吗?“我可以试试,没干过,怕干不好!”“知道了,上班去吧!”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棉花吐絮,秋天到了。这正是拾花挣钱的最佳时候,(因为拾花是计件制)有的拾花工老早就从内地过来,等的就是棉花盛开,票子拿来。我也卯足劲看一季能捡(新疆人摘棉花叫捡棉花或拾棉花)多少斤(这里的斤,实指公斤)棉花。天不亮,我就先下地捡花,先生起床做饭,在叫醒两个儿子吃饭,然后送儿子去学校,去幼儿园,再给我送饭。每天,先生下地,我们已经捡有十几斤棉花,早上,有露水,棉花压秤,叶子又不焦,拾花能手都是靠的早起晚归。连队在拾花时候经常开展劳动竞赛,班与班比,组与组比,家庭赛,姊妹赛,夫妻赛等,就连退休工人也在拾花季节参加义务拾花劳动,为连队完成拾花任务添砖加瓦。这时的林带班,炊事班,机务排等后勤四角也要抽出人员,完成每天的拾花任务。因为,团里每天都要公布拾花进度,全团排队,大家都不甘落后。捡棉花的时候是计件制,中午连队有人送饭,下地前自备开水,拿好饭票,不用回连队吃饭。下午,拉棉花的车子来了,先生把棉花装上车,跟车回棉花场上翻棉花,一来抖掉择净棉花里的杂质,二来蒸发棉花中的水分。我不回花场翻花,继续在棉田捡花,天色越晚,潮气上升,越捡越有劲。天色黑定,我将捡的大包棉花藏到棉花地深处,连队亮灯了才往家走,有几次,先生做好晚饭不放心,骑自行车沿路接我,那时的干劲真是:披星戴月迎晨风,夜以继日分秒争。
无论我怎么的加班加点,起早贪黑,拾花的总量都是在七八十公斤徘徊。一天,我满天繁星上地,听到棉花地有响声,定睛一看,原来是连长老婆杨本素,这个四川女人可是连队出了名的拾花快手,一天能拾两百公斤还不紧张,下午还收拾打扮的花枝招展,到花场翻花。原来她起床太早了。早想跟她学习捡花的技巧,今天机会来了。我说,教我拾棉花吧,我跟你一起拾。她说,没啥子技术,专心捡,速度快就行。只见她弯下腰,一头扎进两垄棉花之间,一手一行,两只手像打算盘似的,遇到大的棉花叶片,用牙齿咬掉,两手捡两大把,同时往怀里一按,装进棉花兜里,继续前行,不抬头,不说话,动作准,速度快,捡了一兜才抬一次头。我找到自己拾花慢的原因了,我是捡一把棉花两手合一,看看有没有叶片,连一小片棉叶都用手捡掉。有时还抬头看看先生捡了多少,诺大的四十亩地里(一个小农五百亩左右,有十二人承包,我们只是十二分之一)犹如浩瀚的海洋,只有我们两个人,什么时候能到头呢?有些心急。我看了一阵子,琢磨了一阵子,已经被杨本素甩有半块地了,好了,我基本上找到了原因,掌握了技巧,回自己地练习吧。后来的几天,我感觉有进步了,给先生说,我们两个分开比赛吧,看看各自一天到底能捡多少公斤。
比赛的那天早上,我还和往常一样起早下地,挑选棉花开的最好的一块比赛。开始,腰不疼,像杨本素一样,一头扎进棉田,棉花开的紧凑,两手不停的抓,一兜棉花也就十几分钟,等先生到地,明显比过去多捡了一兜。先生劲头也足,我在吃他带来的早饭,他已经帮上花兜干开了。我们俩破天荒分开另装,直到下午拖拉机来拉棉花,先生也捡了两大包。晚上回家,先生神秘的告诉我,猜猜捡了多少公斤,我摇摇头,猜不到,他说:不错,108 公斤,真的,我努力了,过百公斤了。“你呢,多少公斤?”他说,78公斤,不错,“你今天早上去得晚,回得早,如果和我一起去,一起回,肯定有90多公斤。”我们为自己的进步欢呼雀跃,我还默默的下定决心,一定要突破110公斤,可是,历史的最高成绩,一直定格在108公斤,再也没有被自己突破。
来新疆后吃大米的次数多,伙房上送饭不是米饭,就是馍馍,很少吃面条,那时,干面条没有,想吃自己擀,擀杖是地膜里面的塑料管,就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小面板。有天晚上,退休工人罗阿姨给我送了一个长八十,宽六十公分的大面板,我感动的直流泪。阿姨是河南鄢陵人,六十年代初的老支边,现在已经退休了,她看我每天忙里忙外,吃米饭,啃干馍,主动帮我接孩子,还动员老职工给我择棉花。她说河南人爱吃面条,她一个人用不上大面板,就给我送来了。先生第二天就用土坯垒了腿,放上面板,从此我们吃上了自己的手擀面,后来几次搬家,我都带上这个面板,还给她装上了四条腿,直到住上楼房,这个面板才退休。即使那位阿姨早已过世,每当想起她,我还无比感激和思念。
新疆春天狂风多,夏天蚊子多,而冬天感觉格外长,从捡棉花开始,中午穿单衣,光脊背,到腊月数九寒冬,一年四季,每天都有干不完得活,遇到农忙放水,夜里也要值班,几乎没有休息天。连队的上海籍文书,曾写过这样一幅对联:上联是风里雨里插稻秧,下联是霜中雪中捡棉花。横批是:建设新疆。这也是新疆三十年前的真实写照吧。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是腊月28放假,春节只放七天假,刚上班不久,副连长叫我到办公室,他看着我冻烂的双手,冻得发紫的脸,又看看我穿的工作服,开玩笑的说,回去收拾一下,一会有人来见你。“干什么的,非要收拾一下,这样不行吗”他郑重地说:“五连缺个文书,团里推荐你去,今天他们想来见你,看你穿的衣服,那怎么行?换换去吧。”哦,原来领导还记着我写得文章呢!我急忙回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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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顾汉霞,女 ,河南南阳人 ,1993年3月支边进疆。当过文书,工会干部,教师等职,现已退休。仍被返聘在教师岗位。中州作家文刊编辑部 顾问:刁仁庆 徐 文 主编:张 静 执行主编:刘 娜 白长新 主播:雅晨副主编:高宏民 杨存德 赵建强审稿编辑:史锋华 袁荣丽 鲁光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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