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位/马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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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位
马建安
在某局人事科工作的老谭要退休让位了。
在别人看来，老谭这一生应该是失败的，临到退休，仍没混个一官半职地还是个科员。期间，老谭走马灯似地熬走了各种原因离开的科长、副科长，可就是没能让自己往前跨半步。 老谭倒知足常乐的很满足，即便没捞到“腐败”资格，但就算阳光普照的待遇，也足以让周围人羡慕嫉妒恨的非常可观了。就在老谭谈及退休时，妻弟便亟不可待地开了口，希望将自己一直不满意现状的儿子弄进去。“没问题，”老谭当场就很诚恳地说道，“可以去参加公开的招聘考试。”这等于没说，要真有这实力，怎么也不会混成如此窘境。但不管怎样，妻弟也只能让儿子硬着头皮去试试了。 或许是为了弥补对老谭的亏欠，主管领导将最后拍板的面试主考官交给他，这是在笔试结果出来后决定的。最后留下的两人中，没有妻的侄儿，这让老谭感到了些许轻松。 老谭家距单位很远，好在有直达的公交车。这天，车上的乘客不少，坐在门旁的老谈看到身边那个头发有些泛白的男人，就招呼着要让位。“老哥，你看走眼了，我只是长得着急了点。”男人幽默地笑着，善意地用手轻轻将老谈按回了座位，继续调侃道，“你老肯定比我年纪大，也该是可以不让位的弱势群体了。” 车上让位，仿佛已成为老谭条件反射的习惯，就连列车上都让过位，妻总说他，占了位子就是为了让的。这天，老谭其实坐得并不踏实，还在寻找让位的对象。这时，老谭看到刚上车的那个抱小孩的女子在对面站住了，紧贴着的座位上是一位戴着欧米伽腕表的小伙子。老谭很有印象，他的局长戴的就是这种象征着身份的欧米伽，据说入门级的“蝶飞”都在一两万。老谭看得出，小伙子心安理得的并没一点让位的意思。 老谭很气愤，但也无济于事，毕竟，让位是靠自愿的。老谭到底看不下去了，刚招呼一声，身后那位已先他一步站了起来，热情地叫道：“姐姐，到我这来坐。”女子感激地朝那边只跨了两步，就停住了，真诚地拒绝道：“小弟弟，还是你坐吧。”原来，女子看到年轻人站起时，身体一拐一拐的明显很吃力。“没事，过来吧。”年轻人的执着，让女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车又到了一站，一位太婆被挤到了老谭面前，他忙站起让位。太婆谢过后，自己并没坐，而是将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推到座位上。红光满面的男孩也不客气，习惯性地就一屁股坐下了。老谭苦笑着摇摇头，心说，这位让的，太憋屈。 老谭到站下车时，看到那个抢着让位的年轻人走在他前面，两脚完全失去平衡地走得很慢。老谭并没太在意，只瞥了他一眼，便自顾自地保持匀速地超了过去。 老谭虽是第一次当主考官，但心里还是很有把握，也胸有成竹地拟好了提问和想要的答案。老谭正襟危坐摆好了架势，随即第一个面试的就进来了，是个小伙子，他恭恭敬敬地朝他点点头。老谭当时就一愣，这不是那个……老谭还在愣神，小伙子就在坐下时，有意无意间露出了那块欧米伽腕表。老谭心里顿时便有些不快，但脸上却没任何变化，仍是一如既往地严肃，例行公事地提问后，便毫无表情地说道：“回去听通知吧。” 小伙子信心满满地站起身，向老谭笑笑后走出了门。跟着进来的第二个面试的年轻人，脚步缓慢地走到座位前，礼貌地同老谭打了声招呼，有些拘谨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这不是车上抢着让位的那个年轻人吗？真是太巧了。老谭只差没叫出来。老谭问完几个必答题后，竟冷不丁地又问道：“能告诉我，你的腿……”老谭开始还担心自己会戳到对方的痛处，但这也是个不可回避的现实，他得坚持原则为单位负责。 “没什么大事，”年轻人轻描淡写地笑笑，说，“上班时摔了一下，皮外伤。”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紧跟着又补充道，“只是个临时工。” “临时工？”老谭纳闷了，履历上不是本科生吗，到底做的什么工作啊？ 年轻人很会看脸色，片刻就读懂了老谭脸上的疑惑，忙歉意地解释道：“去年大学毕业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去了同学父亲承包的建桥工地，不小心将右脚肚刮了一条五厘米长的口子。都怪我太粗心，让他爸担心又花钱。“没事就好。”老谭敷衍着，还是莫测高深地抛给他一句：“回去听通知吧。” 此时，老谭心里已有了答案。
编辑：今夜无眠
作者简介马建安，1963年3月24日生于湖南长沙 ，已在《当代闪小说》、《中国冶金报》、《中国水运报》、《楚天都市报》等二十余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三百余篇（首），有部分作品获奖和转载。洪城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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