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女S物语:我是一块肥肉在行走

他们都说,我像一只恐龙。
口述:安琦
作者:李钘滢
从小到大,我都不被重视
我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从来都不是,因为我不够瘦,而且又高。上学的时候,同学常常嫌弃我,认为我体型太大了,好像“恐龙”般令人畏惧。
图片来自电影《肥瑞的疯狂日记》
那时候,“校园暴力”的概念并不为人知,所以即使班上男生对我有言语上的攻击,我也不知道如何反抗。
后来因为我的不反抗,攻击我的人从几个男生变成班里的大部分男生,他们以各种难听的外号攻击我,或者故意取笑我的身材。有几个跟我关系好的女生虽然觉得他们的行为不对,但也担心因为跟我玩会被连累,也选择了主动疏远我。
时间长了,我产生了一种自我厌恶感,甚至觉得身体过于“异常”,质疑自己为何达不到做“好女生”的要求和标准——比如拥有一张瓜子脸,以及苗条的细腰与匀称的长腿,给人带来美好的视觉享受。
但现实却是,我的身体是满满的赘肉,四肢看起来比同龄女孩庞大很多。于是,我开始驼背,试图努力隐藏自己的“特点”;与此同时,我也通过节食的方式,每顿都只吃蔬菜,希望可以尽快让身体消瘦下来。
然而,在这种状态生活越久,我的压力就越大,恨不得无时无刻不站在秤上,看自己有没有瘦一点,晚上常常失眠,不知道如何才能从这种困境中逃离。每天出门上学,都让我有在地狱行走的焦灼感。
我也不敢向家长或者老师求助,毕竟他们即使帮助我,也只是维持短暂的时间;但校园暴力的阴影,已经与我如影随形般共生了。
图片来自电影《肥瑞的疯狂日记》
后来,偶然听到他们在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吐槽张惠妹,说她发胖后样子不如往日般靓丽,已经沦为跟我一样的“母猪”姿态。听到那些羞辱到极致的说法,我突然不想再继续沉默下去了;作为张惠妹的忠实歌迷,我平时被他们讥笑也就算了,可这次攻击到喜欢的偶像,我真的忍无可忍了。
于是,愤怒、羞耻感从身体蔓延时,我感觉好像充满了力量。我站起来向其中一个男生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随后迅速地把手中的热水泼向他的衣服。瞬间,整个班的声音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我。
这是我的第一次反抗,我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但眼神依然镇定地看着那些男生,只要他们敢打我,我能迅速地把桌子扔过去——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力气,但我告诉自己,当下我一定要为了保全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
场面静止了十几秒后,上课铃如期而至,大家开始回到座位。那个男生忙着处理自己的衣服,眼神看向我除了憎恨外,又多了恐惧——没错,就是这种我已经忍受了很久的同款恐惧,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后,那一节课我都有种解脱般的暗爽。
这件事之后,男生偶尔还会开我玩笑,但我都会迅速地来到他们旁边,手上多了一把小刀和一瓶水——其实那是为了给我自己壮胆,所以才拿着。慢慢地,他们也不再公开讲了,私下仍会用最难听的脏话骂我;但我至少获得了表面上的宁静,在当时的环境下,我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事实上,每当那些肮脏的话再传到我耳朵里,我无数次地在幻想中以牙还牙:把那些伤害过我的男生绑起来,再鞭打他们,让他们向我磕头认错,让他们见到我要绕着走,并且不再向其他女性实施这种暴力行径。
当然,我并没有这样做,但让男生完全臣服我的想法,却由此长期固定在了我的脑海中。甚至,这成为了我的欲望之一;每次想到上述场景,我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让我蠢蠢欲动,直至把期待在现实生活中实现。
图片来自电影《这个男人是我生命中最大的错误》
他们对我的尊敬,让我感受到一种爽感
上了大学后,我终于从原来的生活环境“逃离”出来,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但我的身材还是那样的“不完美”,常年的校园暴力,让我对自己的外貌、身材甚至个人价值,都依然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
于是,无法靠外貌吃饭的我决定试试靠文笔吃饭。我开始在社交平台写校园的爱情小说——不那么一般的爱情小说。
但对于人设,我总是会代入自己的想象,比如强硬、粗暴的女主角,与软弱、可怜的男主角,搭配在一起。至于两个人的亲密互动,则从来不是温情脉脉的相处方式,反而是有攻击性的支配与听从,由此获得一种畸形的快乐。
图片来自电影《这个男人是我生命中最大的错误》
发布之后,一些人会觉得很好玩,表示这与传统的“霸道总裁”形成了反差和对比,所以很吸引他们;甚至一些人会私聊我,问我是否有施虐倾向,所以才要通过写这种类型的小说,来释放自己的欲望。
施虐倾向?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听过这个词语。只是因为长期处于校园暴力,对男性攻击我的事情有众多不适,因此才想对他们进行暴力反击。
但陌生人的提醒,则让我对自己的需要,又多了更多的思考:是否真的会有两厢情愿的人,让我可以把虚拟的创作欲望,放置在现实生活中,实施这种以快乐为目的的操控呢?
至此,我开始了解更多与虐恋有关的信息,这才发现施虐倾向的女孩其实不少,大家的诉求也有不同。
这种“看见同类”,让我第一次有了些许的安全感和融入感——这才发现,整个初中、高中、大学,我几乎都是一个人在奔跑。
图片来自电影《肥瑞的疯狂日记》
我开始感受到BDSM社群的奇妙,在普通生活中,我常常被男性苛责;但在这个庞大、隐秘的社群中,我作为一个有施虐倾向的女性,却能够得到男性的无限尊重与信服。
和我的现实生活形成反差的是,我才刚开始征友,许多有受虐倾向的男孩就立刻把我围绕。原本我以为找的这个过程,会充满了各种艰难:毕竟我的形象不是特别好,并不像穿高跟鞋、好身材的女孩,可以呈现一种又美丽又有距离感的威严形象;而且我也没有虐恋经验,也不那么“专业”,只有一个初步的想象与需求。
但我几乎在一天内就收满了各种联络信息,实话实说,我有一种虚荣心爆棚的感觉,心里似乎张开了一道口,要把多年失去的关注和尊重都抢回来。
我挑选了几位有受虐倾向的男生见面,感觉都挺不错。即使我们的需求不是那么匹配,但他们跟我做成了朋友;他们在言语中会鼓励我,让我接纳自己的“不完美”,也会主动提醒我,让我在践行虐恋关系时注意安全。
图片来自电影《肥瑞的疯狂日记》
后来机缘巧合,我认识了一个有受虐倾向却与我一样没有实践的男孩,彼此达成了共识,便决定从网上买了调教道具,开始了我们的第一次尝试。
说实话,虽然我是S,但见面之前我很忐忑,我的身材很庞大,也没什么曲线,我害怕高中时的场景再出现,害怕自己不像女王反而像巨大的怪兽,更害怕在对方眼里看到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
所以我踩了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也许这样看起来会好一点?我还精心地打扮了自己,化了一个烟熏妆,再穿上一条漂亮的裙子,当我这么做时,我意识到,虽然我在字母圈里看似受到尊重,但我心里的自卑——我一直想摆脱的被人评价的阴影,我根本没有摆脱。
即使是在实施我一直幻想的报复行为——对男性施虐时,我竟也没有摆脱。
好在男孩没有任何失落,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渴望与惊喜,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随后,由于我们两人都是初体验,整个调教过程中稍显笨拙;但当我真正去发号施令,让对方在我的指挥下做出各种反应时;我明显能感觉自己多年的压抑感,已经被一种强烈的幸福感取代,一种自信慢慢地回来了。
看着他被不停鞭打后,脸上呈现出痛苦与快乐交织的表情后,我觉得自己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支撑起来,安心地享受一个男性对我的尊敬与顺从——当下的我,就是最美的、最自信的女王。
图片来自电影《肥瑞的疯狂日记》
分开之前,男孩让我再“赏赐”他几巴掌,作为初体验的纪念。看他乖乖地等待着痛感的来临——我知道,他已经完全臣服我了;我这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外貌和一人对一人的崇拜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我开始真正走上了自信之路。
慢慢地,随着认识玩虐恋的人越来越多,我听到了不同男M对我的尊称、赞美;践行虐恋,也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通过男M对我的肯定与崇拜,我曾经被欺压得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也逐渐得以被填满。
回过头来看,学生时代的我,卑微且懦弱;走入虐恋社群对我的价值,也许是重拾自信。在与人相处时,我从内向变得外向;而且,我不再贬低自己的个人价值,愈发喜欢现阶段的自己。
像上文讲的,我之前有无数次想过,等我出人头地时,等我叱咤风云时,要把那些讥讽过的我人全部绑来,逼他们睁大眼睛看我自信和骄傲的样子。
但当我真的重新拾起了自信时,我一点也不想这么做了。我认可了自己的不完美,就像他们说的,我确实不漂亮,我确实很“庞大”;但依然会有人喜欢我、接纳我、认可我、赞美我。
我现在有了固定的虐恋玩伴,已经很少再去回想上学时的故事,但其实每次他特别虔诚地赞美我,对我讲“Thank You Mistress”时,我也特别想对他,以及所有给过我鼓励的M们说一句——
“Thank You.”
图片来自电影《肥瑞的疯狂日记》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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