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里的那点破事

用自己的笔,写身边的事
2017年9月,送走了一个毕业班后,我成为了四(2)班的语文老师,又一个三年开始了。
刚开学的时候,我布置孩子们写日记,他们全都撅起了小嘴,有的同学还不知道什么是日记,交上来的也惨不忍睹:有的不会用标点,也有爽快的干脆不用;有的全文只有短短两行,寥寥数语;有的千篇一律,总是“今天下午课外活动……上课铃响了,我就回班了”……当时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难道一个收获的季节之后要面对的必须是荒凉吗?
随着和孩子们交往的增多,我逐渐发现在距离我们并不遥远的地方却有一个美妙的世界遥远得不可触及,那里有孩子们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仿佛一块画布,被涂抹得五彩斑斓,仿佛一方草地,却也有无名的花草点缀其间,幽香袭人;也仿佛一泓清泉,虽然只有野草、块石,却也有天然的田园风情令人心旷神怡。
看着我每天“埋”在厚厚的日记本、作文堆里并露出快乐和享受的表情,有人说,十来岁的孩子的作文,懂什么,又能写出些什么?我常常皱紧了眉,睁圆了眼想和他们辩解一番,还好,四(2)班的孩子们用他们手中的笔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每天早晨,读孩子们的日记、作文都是我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迫不及待地翻开孩子们的日记、作文本,看看那些稚嫩的文字又告诉了我怎样新鲜美妙的信息,逝去的一天在孩子们中间又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翻阅一摞摞的日记时,真感觉一群可爱的小脑袋簇拥在你的周围,他们争先恐后,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快人快语、敢说敢讲的徐慧蕙让很多男同学都有点害怕;鬼主意不断的薛驭文、魏雷威几乎每篇作文里都能冒出许多闪现着智慧和灵感的金句子;郭轩宇是名副其实的“幽默大师”,妈妈常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周佳怡、李雨轩、葛洋辰是一群快乐的死党,时时刻刻都缠在一块,周六周日也不分开;王雨婷能把一个别人都不注意的瞬间描写得特别细致、精彩……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郭轩宇
又要上操场练操了,一定把人累死,一定把人渴死,一定能把老师气死。
音箱里传来的每一句话都很严厉:
“是侧上举不是上举!”
“转体时腰不要弯!”
“是平举,不是下举!”
“该高不高,该低不低!”
……
真是的,每次都要被训,还不能顶嘴。如果有一个法术,让老师都消失,让我们自由活动就好了。
突然,朱傲伟借着转身的一个功夫,打了一下我的屁股。我可不是吃素的,你打我的屁股,我顶你的肚子!
“哎呦喂!”朱傲伟惨叫一声,这一声不要紧,把老师引来了,不分青红皂白,上来指着我的脑门儿训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郭轩宇。”我的天,我为什么不说我是朱傲伟呢?
“下次你要是再打,我带你去办公室!”
咦,有这么好的事?打架就不用练操了?拉我去妈妈办公室才好,喝水、发呆、坐椅子、吃零食。
“先给你一点警告,站到队伍前面练,让同学们都看看你!”
“啊!不要!”为什么受伤的是我?
怎么能写不想练操呢,怎么能写不认真练操呢?练操时和同学搞小动作就罢了,怎么还在作文里发泄满腹的牢骚呢?
“正确”的写法似乎是:我一开始有点不想练操,但耳边响起老师的话,一想到班级和学校的荣誉,一想到自己是新城区学校的一名学生,就浑身充满了劲,变得非常想练操了,渴也不觉得渴了,累也不觉得累了,苦也不觉得苦了,经过认真训练,终于……,看着大红的奖状,心里别提多……
但是,你信吗?不知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我只知道即使是老师,看到练操的通知时是懊恼的,往操场去的路上是不情愿的,站在队伍后面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训练赶快结束,满身疲惫回到办公室时心情是糟透了的。以致于现在读到郭轩宇作文中“是侧上举不是上举!”“转体时腰不要弯”这些话时还是心有余悸。
这些话,这些想法我就不敢说,也没听见身边的哪位老师说出来,勇敢地写出自己心里想说的话,郭轩宇很是让我羡慕。
谁更快?
徐慧蕙
“判断题,2×3用计算器计算最简便,是错误的。”数学老师正津津有味地讲着判断题。
“我不相信,徐慧惠,咱来做个实验呗!”薛驭文对老师的话有点不同意。
“行,不被老师捉住就好,怎么做,你说。”我爽快地答应了。
“我说预备开始,你就说‘二三得六’,我来按计算机,怎样?”
“好”。
“预备,开始!”他很快地按起了计算机。
“二三得六”!我也快速地说出口诀。
“嘿,同时弄完啊,不行,再来一次”。薛驭文还不服气,就这样,一次、两次、三次……一边算,还要小心提防数学老师那双“探照灯”一样的眼,好紧张。
“不玩了,你点计算机太快了。”我忍不住打了退堂鼓。
“那换个算式,4×9怎么样?”薛驭文兴致依然很高。
“反正我不玩了,你点计算机太快了。”我一边警惕着老师的眼,一边小声拒绝。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嘛!”他开始哀求起来。
“最后一次也不行。”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叮铃铃”下课了,和煦的春风偷偷地从窗边飘过。
音乐课没法上了
郭轩宇
音乐课,一星期的最后一节课,怎么不兴奋?
音乐老师没来,整个班级乱成一团:同学们讲话的讲话,下位的下位,大叫的大叫。等了一会,老师终于来了,可是同学们像没看见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全体起立!”音乐老师脸红得像烈阳,用扫把使劲砸着讲台。
“切”魏靖昊的眼睛里全是不屑,好像在说:“我就在你面前讲话,你能把我怎么样?”音乐老师脸都快气炸了。可又不想“动武”,只好忍气吞声。
“好,谁讲话,我就把名字记在黑板上,告诉你们班主任,如果你们想把假期都用在写作业上,就接着讲吧!”这句话挺有“杀伤力”,同学们马上闭嘴,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
“好,第二排,坐!第三排中间的那行同学,坐!第四排右边,坐!”
说了半天,只有第一排同学还在站着。
“第一排,因为这个男生,继续罚站!”老师手指着魏靖昊,狠狠地说。哎,女人记仇,此言不假!
“好,我们听一首歌曲。”音乐老师的声音柔和了一点。
同学们见音乐老师不生气了,又欢快地讲了起来。
“这音乐课没法上了!”音乐老师吼道。
复 仇
徐慧蕙
“午休时间到了,谁睁眼,就把成语抄两遍,三字经抄三遍。”尤老师下了命令。 我急忙把《希腊神话故事》收到课桌里。怎么也睡不着,咦,后面什么动静?转头一看,陈梦正在用铅笔画刘展绍的眉毛。
“陈梦,我来帮你。”我拿过陈梦的铅笔,左手按住刘展绍的头,“唰唰唰”,铅笔在他的眉毛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印痕。
“别画了,别画了。”刘展绍哀求着。“行,那你把针管儿借我玩一会儿。”“好,给你。”说着便把针管从文具袋里拿给我。我把装满水的玻璃杯拿了出来,把针头伸进去,向上拔起塞子,满满的一管水,成功!看看前面的尹梓骁,他的头躺在李子玉的板凳上,两条腿,耷拉在自己的板凳上,用校服严严实实地把自己的头盖上了。
“侯贝贝,彭珊珊,你俩等会儿别讲话。”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特别叮嘱她俩。
我拿起针管,瞄准尹梓骁放在肚子上的右手,使劲一按,水好似一支冰箭喷到他的手上,他一个激灵,惊醒了。
“你干什么!”尹梓骁很恼火。
“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反问他一句。
“你凭什么用水刺我?”
“上次你和薛驭文骂我忘了吗?这就是报应,先报复你,有时间再去报复那个‘薛坏蛋’!”
《谁更快》《音乐课没法上了》《复仇》四篇作文同样逃不掉被“毙”的下场。你看,薛驭文和徐慧蕙不厌其烦地用“实验”想推翻数学老师的“权威结论”;王鼎在数学课上把纸贴到杜瑞的脸上,用手指尖戳邓力的屁股,“阴谋”得逞后幸灾乐祸地说:“邓力啊邓力,你也有今天!”;音乐课上集体违反纪律;魏靖昊不尊重老师,竟敢说:“我就在你面前讲话,你能把我怎么样?”把音乐老师脸都快气炸了。徐慧蕙午休时用铅笔给别人画眉毛,用针管喷水在尹梓骁的手上。还扬言:“先报复你,有时间再去报复那个‘薛坏蛋’!”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烂事?这些破事、烂事也能写到作文里?这样的话也能写进作文里?
《课程标准》提倡:“写作文要说真话、实话、心里话,不说假话、空话、套话,抵制抄袭行为。”按这个尺子,这些孩子的心里话应该是好作文啊?但在30秒改完一篇作文的大环境下,阅卷老师扫一眼作文开头,瞄一眼结尾,这篇作文被“毙掉”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思想不健康,主题不积极, 没有首尾呼应,没有比喻拟人,没有好词好句,没有名言警句,没有团结协作,没有诚实守信,没有父爱如山母爱如水,没有记得有位名人曾经说过,没有童年趣事像天上的星星像河里的卵石多得数不清,没有有人喜欢有人喜欢而我却喜欢……
十九大召开、精准扶贫、世乒赛夺冠、半岛关系回暖他们不关心;搀扶老爷爷过马路的事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生病住院妈妈无微不至地照顾也不是每个家庭里都会发生;给贫困地区的孩子捐款一年也只有那么一两次,不小心把花瓶打碎了承认错误,老师夸我是个诚实的孩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的花瓶给我们打碎吧,学生更关心的是学校门口的商店里新进了好多漂亮的贴纸、课间活动时谁输了几张卡片,谁有了新的游戏装备,表弟明天过生日,舅舅要带他去吃一顿KFC,数学课上偷看漫画书被罚,午休时用小水枪把同位的写字喷湿了,放学时“抢”到了几把辅导班宣传用的塑料团扇,用手指头戳同学的屁股取乐,用针管喷同位的手“复仇”,音乐课上集体“犯上”……这就是小学生的日常生活, 10岁孩子的世界就这么点“破事”,拿起自己的笔,把这些“破事”写下来,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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