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来德创造了美

信琳君按：此次重庆曾来德“墨许山河”书法展览以“知法守法”、“以身示法”和“逍遥法外”三个篇章来呈现，反映出曾来德近年的艺术探索和创作状态。作品中有飞白奔腾的狂草大字，还有精微的小楷小品，字虽小，却是大宇宙。一幅10张丈八宣纸拼接起来的巨幅书法作品《杜甫：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浑厚博大的气势扑面而来。今天我做了简单的整理，以飨观者。
曾来德创造了美
曾来德的知法守法——小楷
艺术就如同宗教一样，如果没有信仰就不能彻底。
小楷从古到今，没有几个写小楷获得了自由的。大多数书法家一般是写一个样式，字多字少，没有说哪个书法家写小楷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但是曾来德在小楷书写里面获得了绝对的自由。
写那些现代的东西、张扬的东西，大家肯定会挑剔，说他胆子大、野性。他转身走另外一个极端。小楷集，99幅小楷，每一幅都不一样，都有所不同。你把这些小楷放大以后它仍然是很严肃很严密的。能够写出一种样式就很了不起了。一个人一生有那么几幅小楷就以为有那么了不起。但是曾来德是出一部小楷集子。不仅能够写小，写好，关键是他写得都不一样。

此次书法展的小楷作品都是曾来德在出差的时候在宾馆写的。所以一个书法家心能不能静就看这些作品吧。有些小楷是来德先生论书的笔记。这些小楷的形式感，哪怕就是这么一点点，都是非常高级。许多纸你是买不到的，有些是他自己做的，自出心裁。其中一幅是把水泥墙拍成照片，然后转换成宣纸，然后根据宣纸的纹路再来写的字，要根据本身的纹饰去巧妙的写。写多了也不行，不够也不行。还有一幅是一年春节曾来德参加韩国奥运会，带了一个团去参加中日韩三国的书法展览，晚上在宾馆写的。
一个观众问曾先生：“这个这么小，你的眼睛这么好啊。“”
“这已经不靠眼力，凭感觉。”
任何一点残缺都是完整的审美。这些残缺和补充包括印章盖什么地方，不是经过认真思考，是一个大书法家一眼就能够确定的事情。书法的手段多了也不行，没有手段也不行。大多数书法家一般都还属于抄写阶段，没有把书法和绘画打通把现代艺术打通，能够通的人很少。更别说书画和音乐的打通。
狂草中的音乐
这幅巨型作品的背景是2011年，胡总书记到法国访问的时候，派曾来德先生到法国去配合访问，他做了一场“墨韵”。墨韵就是书法的音乐。在法国的国家议会宫，整个是一个剧场坐得满满的，活动专门谱了乐曲一共是四章，在一个乐团的伴奏下，现场写的十张丈八纸，一气呵成。写的过程中，写完当时曾先生也来不及看。法国要留下，来德先生没有给他们。带回中国，在杭州挂了一次，重庆是第二次。中国没有两个美术馆能够挂起来。
我们知道音乐12345671，我们中国的文字也有8个点画，横竖撇捺钩点折提。所以它们的元素都是8个，你说是天意还是偶然还是必然，但它就是。音乐家，用这8个音符进行排列组合修辞谱曲，文字学家用这8个点画排列组合形成偏旁部首合成汉字。中国的诗人和词人又把它构成词组形成了诗词。中国古人叫吟诗，吟就是唱。音乐家谱成曲后要借助特殊的工具来转换，弦乐管乐打击乐声乐，要驾驭这些工具就要培养高超的演奏家，演奏家通过长期艰苦卓绝的训练，积累了高超的演奏技巧通过神秘的载体来驾驭。比如弦乐在弦和弦之间摩擦，释放出一种听得见而看不着的点线运动的发声过程，高低强弱快慢旋转旋律，通过人的耳朵进入人的内心，与自己最初的听觉审美进行对照，确定得失与成败。完成一个听觉的过程
书法家通过毛笔、宣纸、墨汁这三个变数的工具和材料，通过审美去驾驭笔和纸，高超的书法家通过笔和纸的摩擦释放出一种看得见而听不着的一个点线运动的发声过程。完成一个视觉的过程，用我们的眼睛进入你的内心。与自己最初的视觉审美理想进行对照确定得失与成败。我们看电视，图像从眼睛声音从耳朵道理是一样的。这两个构成元素形成过程表现手段审美方式完全是一样的。一个是视觉一个是听觉。
中国书法几千年来，无数的书法家在书写过程中都留下了乐章但是都消失了。没有人去思考。曾来德现在要把这些东西请出来。在大幅的狂草书写过程，笔和纸摩擦的声音，嘁嘁喳喳，如高空坠石，书法力透纸背，笔锋从纸上飘过去的声音，抑扬顿挫，轻重急速，枯湿浓淡，字的顾盼、呼应、间距、行距、题款、落名、印章、闲章，甚至人的喜怒哀乐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次性的宣泄而出。如果把笔和纸摩擦的声音通过电感电声高分贝把它一下释放出来，就是绝妙的音乐。
音乐就是人为的对世界上已有的和人造的最丰富的声音进行了取舍，这就是音乐。所以他的视觉往外的时候听觉就埋在了底下。我们每一首交响乐声音出来了，但是声音和声音之间激荡的现代图谱用现代手段把它梳理出来又是绝妙的视觉艺术。
书法是中华民族的视觉审美，音乐是西方全面的审美。这两个东西完全是对等的。它们表面不同，核心是同的。这就是中国书法走向世界没有障碍的一个根本的东西。

这幅巨型狂草，10张8尺宣，长21米，难度有三点。
其一，墨少，笔一下去就没有墨；正常执笔法，笔一出墨全部落到纸上，纸上不能有一点多余的墨，要干净。另外脚在纸上跑着写走着写，你担心把纸踩坏，因为纸很薄，你能不能够腾云驾雾。
其二，拿笔要横握笔，长锋羊毫它聚墨多，把握不好笔杆上就有墨。横拿笔又违背了常规书写，提按顿挫书法那些要素你能不能够控制和把握，这又是一个难度。
其三，旁边有乐队，乐队是干扰还是和声，还有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看着你写，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在影响你。就要看你的坚定程度，你核心的东西能不能控制。
这些都是这张字的书写难度。最后不在于你表演得如何，在于你最后这作品出来以后它是不是成功。是不是完美的。你看不到也想不到，只有最后出来过后你才知道。所以这个变数和控制能力，它给书法家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要求。
曾来德的以身试法——飞白书
西汉的蔡邕看到有几个工匠正用扫帚蘸着石灰水在刷墙。创作了黑色中隐隐露白的笔道，使字变得飘逸飞动，别有风味的飞白书。王隐、王愔并云：“飞白，变楷制也。本是宫殿题署，势既劲。文字宜轻微不满，名为飞白。”王僧虔云：“飞白，八分之轻者。邕在鸿都门，见匠人施垩帚，遂创意焉。”
飞白，历代都有人在探索，但是就没有人把它写成。古往今来许多民间的书法家在飞白书这个问题上做了许多探索，但是没有做出来。因为明清之前写的都是尺牍、便签、信札，这些小尺幅，加上他们是一板一眼的清清楚楚的模仿，所以他不可能写出真正的飞白。明清以后书法上了墙，尺幅增大，增大以后才出现像王铎这样的飞白，都不谈不上极致。人们还是习惯于墨色很清晰的很真实的书写。到了当代偶尔有一两幅枯笔，也是散锋枯笔，而不是故意枯笔，也有一定的效果，但是这个东西是仅此而已。而已。
当代，最早的大幅飞白书是曾来德先生80年代的作品。后来来德先生又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来探索。他的飞白书达到什么程度，他写的毛泽东的沁园春《雪》，飞白书飞白到让人感觉若有若无，但是又很真实又很苍茫。一墙的飞白，就是满天飞雪的状态。
飞白书的难度可以说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飞白书一次完成，写得很润很难，容易燥、容易火，这个枯和润是一种矛盾。焦墨，墨倒出来以后根本就没有调，而且要保持书法的纯粹的书写状态。
第一，你要把一幅的字从头到尾用一种飞白的状态把它写出来，它的提、按、顿挫、实转、结构所有的东西，书法所有规定性的所有元素都不能够损失，第二，你找不到它从哪里开始又是从哪里结尾。一笔怎么去结尾，一结是非常困难。
这一气下去后这作品，不能重复，就算曾来德也重复不了，书法家本人也没有办法写第二次，这是独一无二的东西，它的印刷也非常困难；另外，你看到它很薄，像白云一样，但是你把灯关后，其它的都看不见，就它最清楚。
它有一种苍茫，一种白云堆絮的飘忽的东西，满纸云烟。如同我前篇文章所说：“飞白书是天使的翅膀滑过青空留下的滑痕，是天机透露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是自在生命体，是万法舍去的状态。”
所以它的技术难度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书法的可能性很大。到今天我们的材料等各种东西发生了变化。如果你要去寻找挖掘他还是有许多可能。
飞白书是来德先生的一个探索。这次重庆书法展，只是展览了少少的三张。这看似简单的飞白书其控制和把握。技术难度、驾驭能力寻常书家无法达到。艺术是独一无二。就凭这个东西，书法史是绕不过曾来德的。后面的书写者能够把飞白书做到什么程度，我们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曾来德给他们出了一道难题。他们可以做，也可以视而不见。
曾来德的逍遥法外——现代书法
中国三十多年现代书法的开创基本上是死了，把书法出卖了。唯独曾来德先生还在书法里面，没有出卖书法，还活着，还有一线空间，他的许多作品，构成了一个丰富的世界。现代书法这一块，曾来德下的功夫最大，三十多年为这个东西而努力。
曾来德的汉字书法雕塑，把许多创作的独体字转换成立体的。用石头、首饰、房屋，有可视性可读性，又有立体的雕塑感。我们的建筑基本上是全军覆没，新古典新中式新欧式也罢，都是很浅。来德先生找到一种对书法进行创作之后的组合形成的以汉字为命名的这样的建筑形态的结构，这是他的汉字书法建筑。他找到一种可能，虽然不能够展开，但是做出的样式至少可以说这条路可以往前走。
汉字的造型用笔墨去造型是很难的。给汉字题款。用书法给汉字题款。很现代感又很地道的中国传统。来德先生的现代书法笔墨厚重力量强大，包括它的外边缘都是活性的不是死的。
这个南方的南字。这幅字没有干的时候曾来德先生把它放到木地板上。木地板的缝吸墨，吸成一条条的线。让宣纸显出一些纹路，他就根据这些线从不同方向题字盖章，画了线。
这个“媚”字在西方从美国开始巡展，到过二十多个国家，美国画廊的一个犹太老板，他在全世界选了七个艺术家，而且一个是17世纪的一个是18世纪的，活着的艺术家中国人就曾来德先生一个，选出了五件作品，曾来德先生作品的标价是第二位的。这个“媚”字曾先生把它要回来了，他说：“你越喜欢越不给你，不能够你喜欢就拿钱把它买走了。”
曾来德的现代书法已经超越了墨，是对墨的又一次性塑造。用线的方式来塑造它的空间时间和它的形式美感。里面有许多想象让你去猜测、去思考。都是不可能再来第二次。这里面的空间大。你可以准确的读它，也可以不准确的读它，也可以想象它超越它。总之给你很大的空间，给你去思考。
当然现代书法不要希望别人马上理解你，就像一个不该出生的孩子出生了。你生得不是时候地方，办什么事都不合理。但是当你长大成人，一个鲜活的生命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不承认都不行。
审美伤害和反伤害至少得延续十年和二十年才能够看到效果。
我们当代书法家把现代书法做死了，他们牺牲了书法，这些都不可取。如果我们这个时代没有超越，那我们书法既不能够完成接力古人，也不能够完成国际交流。
世界上只有中国的书法语言永无穷尽。
曾来德的艺术境界已经达到了随心所欲、浑洒自如。作为大艺术家的曾来德，他的昨天、明天、后天、未来都是真实不虚的，按艺术之路、人类崇高的美好的境界一直走下去。如同他所说：“我并不考虑我要获得生命，只要我创造了美。”
曾来德的书法到重庆来，给重庆书法界带来一股新风。
是的。曾来德创造了美。
2018年5月2日22:20:47信琳君整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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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铃子简介，信琳君，号无聊斋主，家居山水之间，中国作协会员，诗人，书画家。中国国家画院曾来德工作室访问学者。著有诗画集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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