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35】
那年秋末的黄昏
河南邓州 张家生
她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肚内撕心裂肺地绞疼,一阵呕吐,有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她又觉得她在半空中飘浮;她的眼半闭着,人们过来过去的影子,不时从她身上移过,她努力省了省神,噢,在自己屋的当间躺着。这屋也算屋吗?它原来是生产队的牛屋,窗子老大,上下处处透风,是自己拿出了出嫁的体己钱,又借了一部分,才算交上押金的很少一部分……这房子一仟伍百块,一仟伍佰块,对她,对她这个家庭,就是个天文数字,啥指望能凑齐这一仟伍佰块?!“嗷,嗷……”有人端来水,好似有人在说:“药气还怪浓!”
“孩子呀,你咋要走这条路哇!妈来了,你醒醒!”她也听到了弟弟的哭泣声:“姐姐,小钊来了,小钊来看你来了!”妈妈的呼唤声,弟弟的哭泣声,她太熟悉了一一父亲早逝,母亲三十来岁守寡,带着自己和弟弟过日子,弟弟四五岁,自己七八岁。一家人的日子往前咋过,每晚,母亲抱着我和弟弟无声地流泪。母亲你是个要强的人,在父亲去世的几天后,你又随着生产队的钟声上工了。父亲埋在东坡,东坡的地里你没轻易去过,生产队有活在东坡,你就叫队长派些别的活让你做。每天天不亮你就早早起来,纺线,织布,洗衣,做饭,晚上不到大半夜你没睡过觉。一天早饭后,你喊住了我:“芹,你也去上学吧。”我知道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挣工分,自己不上学,多少能给母亲分担点家务,减轻点负担,我刚说:“我不想上学,在家……”母亲你的大巴掌打过来,立时我脸上火辣辣的。可能你太激动了,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随即你哭了,又悔不该自己下手这么狠,这是长这么大你第一次这样打我。你抱着我哭得很厉害,抱怨自己:“女呀,妈不该这样。学得上,再苦再难有妈顶着。” “”嗷一一嗷一一“似乎有人给自己挂上了吊针。我从同学家抱回了一只小羊羔,母亲你瞪大了眼睛问:“上学还能放羊?”我说,捋些树叶喂它。小羊羔肥嘟嘟的,满身雪白,不到四个月就长成了一只大山羊,母亲你看我穿的寒酸,答应我羊卖后,给我扯件花衣服,我着实高兴了几天。没人处,掏出小镜镜,镜里的自己真好看,小小的脸蛋,虽说是单眼皮,衬着那英英的鼻子,一脸的忽灵气。要是再穿件好看的花衣服,那才一一,自家屋里的五奶奶曾当面夸我长得跟画上画的一样,以后准能找个好人家,我瞪了五奶奶一眼,不过我打心底里喜欢听五奶奶说这样的话。后来羊卖了,母亲你说过的话没兑现,家里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平时吃盐灌煤油的钱都是欠的,有几回等着鸡屁股下个蛋换点盐吃。弟弟你记不记得,我打过你两回。一次你从学校回来,把上身穿的破衣服脱下来,放在泥窝里揉揉,哭着说:“再不穿这破衣裳了,同学们都笑话我,丢人!”我把你揉在泥里的破衣服捞上来,洗净晒干了让你穿,你又放在泥窩里,这次你狠狠地用脚踩,坚决不穿。我哭了,弟弟呀不是我这个当姐姐的说你,你不知道咱们这个家的难处,就母亲一个人撑起的这个家容易吗?当然,我没给你细说,我就是说了,你也不会听。我让你看看姐姐穿的啥,你两手捂眼,跺着脚:“我不看,我不看!”我急了,上去就给你一巴掌……还有一次,你放学还没回来,可能到别处玩去了,前门的婶婶领着她们家的小Y找到咱家,说你无缘无故打了小丫。小丫是你妹妹,虽说你俩年龄一般大,却跟你小生月,小Y哽哽哧哧哭得很厉害,婶婶心疼得眼里丝丝的,只说你们以后别搁野了。这时正好你背了书包回来,听在场的人都说你不是,你恼了,你连个招呼也没打,竟伸着脖子吼道:“我以后想打还要打,谁叫她背后笑话我!”我接过母亲手里的树条子,撵上你,就是一下子……
有人翻了翻她的嘴唇,低声叹息着,她知道是自己的丈夫,从轻轻的脚步声中,从他笨拙带着老茧的手上判断出来。秋,你长得高大,但很粗柴,要不是弟弟娶不来媳妇,母亲不会出此下招,要我和你妹妹“”换亲“。“”换亲“不讲条件,没条件才“换亲”。我初次见到你,心里跟吃蛆一样,拿我这个模样,做梦也想不到会嫁给你这样的人。没法,我站在梳妆镜前,看着我娇美的面容落泪。你不动声响地走过来,用柔软的带着香气的毛巾,轻轻为我擦去了脸上的眼泪,随后,你又给我端来了糖茶,糖茶水还冒着暖暖的热气。你见我不喝,就那么一直站着……时间长了,我才晓得你是个不善言辞却又很会体贴人的人。一次也是我太执拗了,你做活做到大老晌才回来,我炒的菜炒过了,有点糊味,你吃了一口,笑笑地望着我:“怎么有股糊味?”我一听不依了,跟你闹了十几天,饭不给做,菜也不给炒。你没发脾气,每天做活回来,看我使气还睡着,一声不吭,就和面干面条,添水烧锅,饭做好先给我盛上一碗端来。我心里说,自己长得好点,长得好能当饭吃?!济得住你这个人,自己也知足了。这个家庭是我说了算,你只是个伙计,叫你往东,你往东,叫往西,就往西,从不顶嘴。虽是这样,我对你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秋,你太没点男子汉的阳刚之气,要不然……“秋,芹咋会啦?”她听到一个熟悉又令她恼恨的声音。新婚晚上,兴闹新媳妇,他来了,全家人恭恭敬敬地给他递烟倒茶让座,后来不知怎么他也钻到新婚洞房里来了。在一群孩子的后边,她无意之间看见了他,他大口地吸着烟,不时望着她笑。就在孩子们的打闹中,煤油灯熄了,屋子里一片黑暗,这时一股浓浓的烟味扑来,一只大手急切地摸进自己隆起的前胸,她惊叫起来,随即屁股又被一只手狠狠地揑了一把……几天后,秋在新房内,她羞羞涩涩地问:“那天晚上,有个白净脸个子不太高的人是谁?”秋猜开了,小三,小三长得粗矮;小田脸白,但个子长得跟老杆一样,她说都不是。秋问她怎了?她摇摇头说没事。
一年后她有了孩子,身体发福多了,她在衣裳店里穿衣镜前照过,自己比当姑娘的时候更好看了。在地里做活时,那个当生产队长叫佬的男人,检查人们做活质量时,总要在她身边多逗留个时间,没话找话搭讪着说些与做活无关的话,说的时候,老拿眼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秋的弟弟也到了结婚年龄,婆婆与她商量,生产队牛屋要卖,能不能买过来你们搬过去住?秋是个见不得人的人,硬着头皮见了队长,谁知队长一口答应:“你娃子来了,你小佬我还有不答应的,给别人二仟,看咱们叔侄份上,我只要一仟伍,你看咋样?”秋回去给全家一说,全家人都感激的不得了。说到钱,全家人高兴了半截,那么后半截就不敢高兴了,这一仟伍佰块从哪来?她和秋又找到了生产队长小佬,小佬说,钱是个小事,钱以后慢慢交。小佬能叫你们住外头?临走时,小佬又交代,我离这近方便,你们忙,我派几个人给牛屋收拾一下,早住早安生。她和秋心里热呼呼又说些感谢的话。两天后,她和秋把家挪过来,小佬端着饭碗过来,问她和秋:哪些地方需要再拾掇,他派人再来。小佬就住在牛屋挨身。土地承包后,生产队里还有些活是过去“光棍”人干得活,现在轮到秋了。一次小佬端着饭碗过来通知秋,到几十里外出个工,时间半个月,管吃管住,每天还给个块把钱。跟小佬住的近就是有好处,秋扛着铁锹喜滋滋出工去了,谁想到,她的噩梦也就从此开始了。一天午后,四岁的儿子小宝,吃了饭就到北边他奶奶家玩去了,她掩了门刚躺下不久,当间的门轻轻响了一下,她当是小宝回来了,没在意,一股浓烈的烟味直逼过来,她惊恐地睁开眼,小佬淫笑着看着光着上身的自己,她一蹶子想起来,但已经晚了,他猛扑过来,她被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下,粗狂地扯去胸罩,满是烟味的嘴凑过来。“不行,我是你侄儿媳妇!” “别吭,我不管这些,毬是一箍爪筋,硬了不认亲!”手被他死死地按住,嘴被他死死地堵住,双腿也被他死死地压住。她即是能喊,大晌午头的,人们都在歇晌,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两家。她挣扎着,终敌他不过,泪水湿满了枕头。秋,你还不知道,你的女人现在正被这个衣冠禽兽的家伙折磨着……一阵疯狂之后,他跳下床,拉过光着身子的她,“啪,啪!”就是几耳光子,骂道:“还不顺从老子哩!有本事,钱马上给老子交上来!” 伸着要钱的手,就势抡开又是一耳光子“你这臊婆娘,你知道你新婚晚上摸你奶泡子的是谁吗?!” 说着又伸出禽兽般的魔爪,从她的上身摸到下身,低声吼道:“以后再敢扭犟,立马给老子混蛋!” 她闭着眼,只有流泪的份。在秋出工的十几天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要……她被他吓住了,她不敢说,说也说不清楚;出门不敢见人,人们跟她说话,她总想着她与他的那些事,人们都知道了;远远看见人们说话,她也总想着,人们在谈论她与他的事,她心里像块石头压着,有时几乎出不过气来。她想到死,上吊,牛屋拉的是钢筋梁,那指头粗的钢筋能经得起自己这百十斤重的身体吗?压坍了,上交的那些钱就没了,秋和宝宝他们爷俩住哪?跳井吧,不能,几十户一百多人都吃那一口井里的水;最后她决定喝药。但她舍不得生她养她为她吃尽了苦头的妈妈,那打过却从心底爱着的弟弟;她舍不得秋,秋,你是个好人,实诚人,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和宝宝,你啥气都能受,啥苦都能吃。我只想着咱这个小家小户的,穷富我都不讲,安安生生过好日子就行,谁知会遇到这样的事?!她更舍不得宝宝,宝宝才四岁,长得胖乎乎的,淘气聪明,我走后,秋你能带好宝宝吗?秋再接个人,这个后妈能对宝宝好吗?一次宝宝看她眼圈红红的,问:“妈妈你怎么哭了?以后我要当个乖孩子。” 孩子,你乖,妈妈没怪你,只是这事不能给你说,也不能给你爸爸说。十几天后,秋回来了,给宝宝买了花台戏,牛麻酥,宝宝还要缠着要他说说外面的事。她默默做好了饭炒好了菜,秋看她眼圈红红的,忙问:“芹,你怎么啦?” “没事,泪拉眼,一刮风就流泪。”他老远看见秋回来,过来告诉秋:“回来歇息下,过两天你再出趟差,可能还得个十几天。” 秋慌忙站起,恭敬感激地答应着。秋,你还不识拖头计,你的女人都成他的女人啦!他狠狠地瞅了她一眼,她不敢吭气,悄悄走进里屋装作忙活去了。睡至半夜,她附在秋耳边嘱:“你不能再出去啦!” “怎么,出去饭也混了,钱也治了,要不那一仟伍佰块啥时候能交得上?!” “我怕!” “”怕什么,老大人的,后边住的还有咱小佬。” 她嘱秋小声点,害怕他在外面听墙根。“反正我不让你再出去。”
秋伸手摸摸黑暗中的她,不解地问:“这又是怎么啦?!” 黑暗中,她在秋额头上狠狠捣了一指头:“你呀!” 秋转过身又打起了呼噜。两天过去了,他又来催秋:“早点准备准备,提前去。” 他淫欲的眼光像把铁刷子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秋,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真傻,但我不能告诉你。这样的日子实在不能再过下去了,在秋出工之前,她决定……“妈妈,妈妈,我是宝宝,你醒醒。” 宝宝用小手给她擦眼泪。昏迷中,她想伸手揽过宝宝,抱在怀里,让宝宝再次领略下在妈妈怀里的温暖,她的手想动,却怎么也伸不出去,儿子喊着“妈妈”追过来,她在前边,好像脚踩着浮云,向黑暗的深处遊去……儿子,妈妈不能陪你,我走后,你还有你爸爸。你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搬出这牛屋,搬出这是非之地……她走的那天黄昏,天黑得似乎格外早,“呼呼”地刮着东北风,冷嗖嗖的,有冬天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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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张家生,微信名:青山绿水。邓州市刘集镇退休教师,闲暇无事,信笔涂鸭,自娱自乐。中州作家文刊编辑部 顾问:刁仁庆 徐 文 主编:张 静 执行主编:刘 娜 白长新 主播:雅晨副主编:高宏民 杨存德 赵建强审稿编辑:史锋华 袁荣丽 鲁光芬
《中州作家文刊》各基地选稿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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