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冯培堂:摘花椒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671】
摘 花 椒
山西长治 冯培堂
每年知了唱起，我总会不由得嘀咕“又该摘花椒了”。不管身处何地思绪总会随”知了”声起而游走家乡。
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地处穷乡僻壤的家乡人生活拮据而单一。吃喝全靠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经济的主要收入便是花椒了。花椒的收成和价格直接决定来年的生活水准，因此摘花椒是人们心目中的头等大事，也是一年中最壮观的场景，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起早贪黑却乐此不疲。
每年七月蝉鼓足嗓音唱出第一个音节，妈妈就张罗着把家里大大小小的竹篾篮子找出来，该修补的修补该挂钩的挂钩，然后依大到小整齐地码放在家里，个个像整装待发的战士威武雄壮，我们一家七口按个头和竹篮正比例配对，在蝉一声接一声紧促的动员曲中拉开摘花椒大幕。
农妇的脚步捣碎了夜的宁静，袅袅炊烟唤醒了黎明的天空。我挽起裤腿踏着晨露随家人来到花椒地，此时天公也遂人愿掀明亮度，一沟沟一坎坎的花椒树便尽收眼底，翠绿的椒叶油光发亮，红艳艳油汪汪的花椒粒赛珍珠似玛瑙，成团簇拥在一起或隐藏绿叶下或傲首于技头。过往的行人看着这满树的花椒会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好椒，好椒”。花椒树主人的笑容随着这一声声的赞叹从嘴角荡漾开来，整张脸便笑成朵菊花。
一天之计在于晨，开始我的干劲十足，一到树下便投入战斗，拉下柔软的枝条挂上篮子，那朵朵椒团便随枝条坠入怀里，花椒的香气扑鼻而来，麻麻的酥酥的和着清晨的甘露既提神又醒脑。左手拉枝右手从最稠处下手，一簇足足有一大把，投入篮中发出“嘭，嘭”的声响，像奏响幸福生活的小鼓乐，一会儿功夫就铺满整个篮底了，瞅瞅兄弟姐妹们的都不亚于我，想赢的心里促使我不敢懈怠。
我们兄妹把最呛眼的枝头椒抢摘完后，剩下的工作就不是那么顺利了，常言道：花椒好吃却难摘。整棵椒树从头到脚长满尖刺挺立着，让那些摸黑想偷椒的贼无从下手，但也给我们带来了困难，稍不留神就会扎破手椒汁便趁机而入，那种麻辣辣的疼会让你爽到底，伸手去擦凑热闹的眼泪，哇！眼睛也受不了这麻辣酸爽，便分泌更多的泪水让你无法睁开，可心里又担心会落后于其他人别提多着急了。等这个小插曲过后，看看其他人的明显多于自己，狡猾的小手便悄悄伸向妈妈的篮中抓两把过来压压心慌再继续加油。
腿困人饥日已高，临近中午时我和弟弟早开小差了，一屁股坐在树荫里只盼着回家吃饭了，至于摘椒比赛随他去吧，妈妈设置的摘椒买月饼奖好像也从未兑现过，算了还是别想月饼了越想越饿，分散下注意力捉个蚂蚱吧，一会儿抓了好多用白草茎穿起来，灰白色的草绿色的挤挤挨挨穿成一排，它们个个你抻胳膊我蹬腿地伺图逃离，无奈最终还是成了母鸡的口中食。
中午毒辣辣的太阳烘干了我的精力，只想睡觉，连树上的蝉也懒得叫了，可沉醒了一上午的村庄此时却活过来了。收花椒人的叫喊声、讨价还价的争执声、锅碗瓢勺的磕碰声、狼吞虎咽的吧咂声好不热闹，其中最动听的还是花椒曝晒的炸裂声。平房顶、水泥院、竹席上到处摊晒着一层薄薄的花椒，远远望去像件红色珍珠衫，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侧耳细听会有轻微的“叭叭一一嗒”声响，那一定是花椒壳爆裂花椒籽弹跳出来了。”叭叭一一嗒，叭叭一一嗒”像一曲动听的演奏乐。太阳公公也被人们这朝天干劲感染了，也抖抖金发为晒椒工作做最后的努力。
午后三点是收椒的最佳时间。这时大部分椒籽已破壳而出，还有少许仍镶嵌在半开的壳中，红色的椒壳欲放犹抱着晶亮的黑籽，好像大商场珠宝橱窗中展示的宝石。妈妈把摊晒的花椒扫拢在一起，堆成小山丘状，然后用手轻轻拍打几下，那半含的黑籽便脱落下来，双手把椒壳拂到一边就露出黑乌乌亮晶晶的花椒籽了。把椒壳椒籽分袋存放后，迎来大家最开心的时刻，妈妈拿出那杆星子称逐一称重并汇报大家的收获成果，嘴里还不停地嘀咕：“不错不错，卖了这袋够交你们的学费了或够买一袋化肥了”之类的话，而我则想着快把花椒籽榨成油炸顿油饼吃吃吧。
下午摘椒比上午差远了，我总是提不起精神来，坐在树下也汗流浃背的，狠毒的大阳想要拧干人体的水分，大地和树冠似个蒸笼让人透不过气来。勤劳的人们却希望太阳一直晴好下去，生怕下场雨打落这满树的金豆。这让我想起心犹炭贱愿天寒的卖炭翁，但不同的是粒粒花椒都能变现成花花的票子是不争的事实。
太阳渐渐向西边滑落，树枝也经我们的手由红变绿了，篮子也鼓胀起来了，丝丝凉风掠过脸颊激发了我体内的能量，随着气温的降落我的干劲儿却在升温，双手左右开弓大有越战越勇之势，然和我一样惧怕高温的昆虫们此时也热闹起来了。知了又扯开悠长的嗓音唱起来了；毛毛虫会顺着你的裤腿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蜘蛛会在你眼前秀段空中瑜伽。最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小型战斗机一一蚊子了，常常躲在你脚下不断偷袭，我便采用踢踏舞战术回击，尔后它们便盘旋在你的头顶，唱着嗡嗡的凯歌俯冲下来，头顶耳朵脸颊不时会被它炸出许多包来。我心里不由地想：“小子，別得意的太早了，我摘完这点就来收拾你。”
偃旗息鼓的太阳下山歇息去了，天边的晚霞也收起了最后一丝光亮，一轮惨白的上弦月明亮起来了。沟沟壑壑里不时传来人们的应答声，”李家婶子摘完了吗？”“王家爷爷该收工了”。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走着提篮扛袋的人们，不远处传来《我们的明天比蜜甜》的口哨声，我顿时感觉身轻如燕，踏着这欢快的节奏朝朦胧桔黄的村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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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培堂，女，山西省平顺县某中学教师，兴趣广泛，既喜欢行走在大自然中，也喜欢倘佯在字里行间，希望结交爱好相同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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