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瑾：?小雪夜

小雪夜靳瑾晚上十点的马路显得异常宽敞，公交上零星地坐着赶上末班的夜归人。初雪已经消完了，城市的雪不像山里的雪那样纯，下的时候声势浩荡，落地成泥，消的时候银白蒸发，庭霰涣然。山里的雪潇洒恣意，凌波轻舞，旋扑飞落，伏枝结晶。飘飘洒洒，天、地、河、山，茫茫一色，清纯洁净，没有泥潭。城市的浮躁让雪融得更快，也让初雪的喜悦匆匆而逝，留下的只有窃窃的寒。佛坪的雪会保留得久一些，远而空的山间罕有人迹，雪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自然的节奏去决定要不要继续存在，所以让一份美好留存得更久的方法就是不去打扰。天冷着，腿有些疼，也觉得僵，又开始有些跛，有时候急了还想跑两步，踮着踮着突然踏了空，差点摔倒，路还是得一步一步地走。今年的雪下得早，温降得急，户外冻手冻脚，晚上回到家又要换上短袖，城市的冬天在更新一个人的所有习惯，让你更能适应和融入。在老家，穿暖和的意思是里面厚厚的，外面也厚厚的，一层一层又一层；在西安，穿暖和意味着里面要薄的，外面厚厚的，基本上两层就够了。一条秦岭山脉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隔开了两种不同的文化。在回家的高铁上听到柔婉的巴山语调，拐呀拐呀拐，耳朵都被听软掉，可惜我不会说汉中话，汉中女子矫情，说着汉中话的女子柔中带横，不似关中女子泼辣。近两年学了不少关中话，经常说着说着就入了乡随了俗，这样的发音让我看上去不那么柔弱，好像我本身就那么强大。单位食堂阿姨善做面食，小馒头的花样很多，以前吃不惯面，是因为我长着“南方胃”，它比较喜欢米，对面无力消化，现在明显改善很多，能吃大部分的面食，但吃得不多。胃是入乡随俗的第一道关卡，你能吃得了面，才能扎得下根，否则食物会是你乡愁中无法逾越的鸿沟。从北站坐出租，司机师傅说他爱吃汉中的黄辣丁，他说“嘹的太”，我就咽口水了，我包里还装着从家里带的炕炕馍呢……冬天过去佛坪山上就该开杜鹃了，桃花也会一树树在山腰点缀，等到了城市里柳絮漫天的时候，西安人又该去汉中赏油菜花海了。日子还没开始数呢，就成了白驹之过。“时光的河入海流”，它缓缓地抹过一切痕迹，一晃神三百多个昼夜轮回消失掉了，某一年冬天的故事不断地成为往事，而新的故事又伴随新的生命不断上演。人会选择性地遗忘和忽略，忘记疼痛，忽略伤感，往前走的路上会小心翼翼，把可能遇到的挫折都提前预计，尽量绕着走。雪会有化的时候，伤也有痊愈的可能，一步走着一步看着，每一次的迈步都不是白走的路。2020.11.22
靳瑾，佛坪人。现居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