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梁相虎【电冶集团“沙漠红柳”文学社】

今天在微信圈里，看见了小舅去我家拍的庭院视频。看着熟悉的院落，我想起了离世多年的奶奶，慈眉善目，心胸豁达，拄着拐杖坐在堂屋门口，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在我的记忆里，她总是笑眯眯，爱唠叨，爱管闲事，从不计较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好吃的，和左邻右舍一起分享……
小时候，去山上放骡子，听四爷爷讲起，奶奶是个热情好客的善良人。在那些缺吃少穿的年月里，只要有人求助，她都会帮助一把，慷慨解囊。她将自己的家像免费旅社一样，供过路的人们休息，从不想得到什么回报。她的菩萨心肠受到了人们的认可与赞扬。
奶奶的脚是半大脚，小时候裹过脚，裹了一半就不裹了，那是因为奶奶的姐姐。奶奶的姐姐脚很小，命却很苦，十六岁就出嫁了。男人抽大烟，偷鸡摸狗，不务正业，在婆家受尽非人折磨，二十二岁就病死于腹膜炎。这件事，对奶奶的母亲打击很大，她不再让奶奶裹脚，她不想让奶奶再受到迫害。其实那时已经解放了，共产党宣传，妇女不裹脚，不扎裤脚，可以留短发，可以去上学……妇女解放了。
记忆中我对奶奶的第一印象：她穿着黑色的大兜巾衣服，头上裹着黑色的手帕，她总是对我和蔼的笑。那时，妹妹刚会走路，午睡时需要奶奶哄。奶奶抱着妹妹，身子摇晃着，手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哼唱着那个我熟悉的歌谣：山里地老猴娃子就摘（咬）来了……我坐在门槛上，用手托着下巴，望着炕上哄妹妹的奶奶。那一刻，我觉得有个奶奶真好……
后来渐渐长大，九四年的时候，我们举家从山里搬迁到了川里。那是一片碱滩，随处可见地面上渗出的白碱，那个滩叫小岭滩。那些年里，每到八月初时，父母就要去山里收田，家里只留下奶奶陪我和妹妹。夏天的小岭滩上特别热，中午时分是一天中最酷热的时候。热浪在远方闪动着，热气将人紧紧包裹，让人感觉呼吸都是困难的，于是人们都躲在家里，路上几乎不见任何行人，只听见蟋蟀“唧唧……”的叫声，那叫声让人着急，生厌。这时，我和妹妹会躺在奶奶身边，听奶奶唱歌，听她讲那些她们小时候的事，还有她的母亲。听着听着，我和妹妹会偷偷打闹，不再听她说些什么，唱些什么……
那个时间也是一年里葵花（向日葵）成熟的日子，我家的地离家门不远，我和妹妹去地里割葵花头。我们将葵花头用刀割下，然后装进背兜里，往家里背。那时，还没有脱葵花籽机，葵花籽都是农民们想办法手工脱。奶奶的办法是割回来的向日葵盘子等到太阳晒干，然后用木棒捶打葵花头的背面，葵花籽在敲打的作用力下松动而脱落。每天早晨我们脱葵花籽，下午我们去割葵花头。天天重复机械的动作让人不厌其烦，有一天去别人家看见用自行车倒置，一个手摇动脚踏板带动自行车轮旋转，一个手拿葵花盘子在车轮辐条上摩擦，速度比木头棒子敲打来的快还省力。赶紧跑回家也仿照实施，速度果然快，我被奶奶和妹妹夸了好几天。几天之后，兴趣索然，又晃晃悠悠地不想干活了。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们是多么的不懂事，身强力壮的我们，还不如年老的奶奶。
下午的饭，我们常常很晚才吃，老妹总是嘻哈着天真地说，祁家吃得晌午饭，梁家吃得是半夜饭（祁家是我姥姥家）。因为我们家每次忙活完就天黑了，然后才做饭，奶奶先是坐在厨房的土炕上指挥我俩，妹妹是做面、摘菜、洗菜的，我是烧火的。等我们准备就绪，奶奶就下炕炒菜。奶奶做的饭很香，还带着特有的糊锅香味，每次她都让我们吃很多，说长身体，不要怕吃胖。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们享受着奶奶做给我们的美餐，奶奶时常对我们说，吃撒饭就要喝撒汤，因为喝汤的问题，和奶奶的战争发生了无数次，现在吃完饭想起喝汤，也想起奶奶，似曾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
奶奶虽然不识字，但是她用裹着的小脚，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在几十公里的山路上来回送吃送喝，硬生生的让我的两个叔叔上了大学，奶奶也能以她的思维方式来引导我们的学习、生活。她时常告诫我说：小时候偷油，长大偷牛，一定要踏实做人，不摸不偷不抢，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到现在我一直记得奶奶的教诲。
后来成家结婚，奶奶病重时，我在嘉峪关上班，当我和爱人还有妹妹赶回家时，奶奶已在弥留之际，她枯瘦如柴，不吃也不喝，我进门看见奶奶躺在床上，忍不住失声痛哭……
如今，我常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说她又梦到奶奶了，奶奶在山里的老家门前等着我俩回家……奶奶又给她偷偷塞钱，她不要，奶奶说她留着没用，让她去花……妹妹是奶奶拉扯大的，其实奶奶一直活在她的心里，她的世界里。
奶奶去世已经整整十二年了，在这十多年里，我们兄弟姐妹都相继成家、跳出农门，离开故土去他乡工作，日子越过越红火。只是对于我的奶奶，我还是念念不想忘，不只是我，还有我的每一位亲人们。
在此，附二叔的诗两首，深深怀念我的奶奶。
《望家》
秋高气爽大雁飞，
满园景色庭院美。
春华秋实硕果累，
果实飘香欲念谁
《想家》
眼前故庭院，景色依然新。
萋萋结绿枝，晔晔重青苹。
树盛如翠林，花开似江春。
勿念养育亲，追思泪沾襟。
作者简介：
梁相虎，鄂尔多斯电冶集团煤电事业部双欣电力公司检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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