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一直在路上

无限风光在险峰 蔡如夷2020年1月8日摄于夏威夷
又是一年的春天了。你不知道柳叶为谁而绿,你不知道桃花为谁而红,你不知道春月为谁而圆。一个回眸,一杯浊酒,一帘幽梦。是谁柔软内心的深处,总有着那么深刻的忧伤?是谁带着独特的心情,享受着孤独,忍耐着寂寥?
杜鹃浓烈的季节,你来到浙东的雪窦山。雪窦寺。妙高台。千丈岩……环观山峰屏列,俯看田野纵横,仰望天蓝云白。你徘徊在张学良幽禁第一处,你遥想着少帅和赵四小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寒地冻的长夜,如何排遣着无边的愁绪与凄楚,苦挨着几乎与世隔绝的岁月。你走进雪窦寺,少帅栽下的楠木挺拔依然、苍翠依然、遒劲依然,只是“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故人何处觅,山水又几重。金剑虽被沉埋,壮气可曾蒿莱?或许莲心随缘自在开,冬去春来本自然。在雪窦山的羊肠小径上,少帅肯定千万次地询问,何处是自己的归程?
其实你也难以探测自己的归程。岁月不居,时光如梭,沧桑无情。青灯黄卷中,万丈红尘里。迷茫?恐慌?惊悚?谁都无法抹平脸上苍老而纵横的皱纹,害怕人面不知何处去。那人说,一生至少应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拥有,只希望在最美的年华里,相遇、相思、试探、等待、失望……种种种种,都曾经历,也就誓不言悔。你说,人生充满着如磐的苦难,是一座通往无边深渊的独木桥。那人说:“其实你错了,人生是修行,所有的一切是让你止于至善。明天是梦、是诗、是未知,我们所能做的,是永远充满着对新一天的期待、渴望和深情。我怀念我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见过的人。”你说,多少人能放下执著的羁绊?多少人能珍惜酣畅的闲适?多少人能拾取安然的从容?
你是从黄梅县城乘汽车直抵东山山麓的,下车后沿着弘忍、神秀、慧能们一千多年前走过的古道,经一天门、二天门,穿过布满岁月的条石砌成的山门。古老的飞虹桥横跨于峡谷之上,桥下流泉飞溅,六株古稀青檀,沿着坡地顽强地生长,你置身于“鸟鸣云间树,泉流涧底滩”的净界。你发现廊桥牌坊式的门楼上,“放下着”几个大字赫然在目。你走过去,转身看到桥这边的门楣上,醒目地写着“莫错过”。禅风四起。禅味渐浓。禅意深刻。高大雄伟的五祖寺新山门前,你细品着“上接达摩一脉,下传能秀两家”的对联。参观了天王殿、大雄宝殿,毗卢殿、真身殿后,你沿着“共登觉路”,来到大满禅师塔、桃源洞、棋盘石、莲花洞。站在讲经台往下眺望,沃野千里,新栽的稻田青色连绵,屋舍掩映在丛丛树木之中。你始终在想着,你能“放下着”吗?多少年来,你始终放不下什么呢?放不下“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无奈?放不下“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的意境?放不下“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的不甘?你知道你总是生活在过去,所以你一再错过,难以“放下着”。
后来,你到了四祖寺,来自济南的女居士带你去看毗卢塔和传法洞。飘飘洒洒的雨中,弯弯曲曲的路上。女居士曾将平生所有的积蓄10万元,捐献给本焕长老,用于重修四祖寺。当昔日祖庭重现辉煌,她也携带着老母,来到寺中当起了义工。伫立在传法洞前,你看崇山峻岭逶迤而去,你能体会出女居士心中的神圣与庄严,你找到了“放下着”的答案。有一年,你在凤凰古城小住。清澈的沱江。古老的虹桥。奇特的吊脚楼。在时光里的沙漏里,你想溯流而上,重温沈从文的田园牧歌,因为心若得自在,何处都禅林。你寻找翠翠。你向往边城。你回归往昔。岁月来来去去,风景四季变幻。今夕已非他年。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回过头看看那些走过的路,遇过的人,或是相隔万里,或是咫尺天涯。那些错过的人。那些许过的愿。那些流失的梦。你有着挥之不去的记忆,你有着抹擦不完的感动,你有着挣脱不了的情结。在熊希龄故居,你回味着民国第一任民选总理和一代才女毛彦文的故事。你不断反问着自己:你是否在享受着每一天?那人说:“看透了不如看不透。明白了不如不明白。懂得了不如不懂得。” 然而你不愿随遇而安,你不想随波逐流。你知道金无足赤,但你追求完美,所以你疲惫不堪。那人叹道:唉,你没活在当下。是的,活在当下。独处多思,众聚寡言。其实你一直在路上,因为远方总是那么吸引着你。风雨兼程。跋山涉水。披荆斩棘。“远方”也许是峨眉佛光。“远方”也许是水中弯月。“远方”也许是海市蜃楼。但你无所畏惧,你有着沙漠孤驼一般的坚定和信念,因为地平线是你唯一的选项。那人说,在这个人人清醒的时代,难道人人不应该有着清晰的目标?于是一切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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