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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0 期|
我的瞎子牛文/董新义在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那一年，我和邻居合分到了一头牛。为了以后在牛的饲养、使役上更方便，我们商量后，把牛拉到市场上去做价，谁愿意留就留下来，都不留了就卖掉。 牛卖掉后，我分了286块钱，一个子都不花也买不来一头牛。拥有十亩零三分土地没牛是绝对不行的，1981年农历7月7日无奈之极的我，在建陵镇坡北村古会市场上，碰到了一头瞎子牛，个头不是很大又是头乳牛，四个牙（牛年龄术语）刚刚进入青年期。我跟卖家磨价磨到太阳快落山才敲定，280块钱买了下来，我实在是没有钱添价买头正常牛。我牵着牛往回走，心里是既高兴又难受。高兴的是我有牛了、有帮手了，农业生产得到了保障，很有底气的喜气洋洋。难受的是我穷得可怜地买了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牛，能不能帮我耕田拉碌碡？即便能，牛该有多可怜，看不见高低走路肯定跌跌撞撞，看不到障碍很容易撞到墙上。我和它的命运咋就都这么的苦呢？
我很体贴我的瞎子牛，左手拿着缰绳右手抓住笼头，伸长胳膊人走路边上，防止它踩到我的脚，让牛走路中间避免障碍物绊着它。平路上啥都不用说，上坡时不停地说“跷！（对牲口用语，腿抬高点的意思）”，下坡时不断地喊“滑着！（提醒牲口要下坡了小心防滑）”。到了凉马高家天早就黑了，前面全是下坡还要从“驴尾巴梁”顶上通过，那是一段原始山路无规则的高低起伏、凹坑连连，路很窄旁边就是让人心惊胆颤的深沟，上弦月已经落下去了，天黑得厉害真有“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的感觉。我没有再往前走不能冒那个险，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再回去。我的家就在刘东村的东边，有人叫“土桥沟”有人叫“东安地”，地势平坦田块也大，耕种起来十分方便。回家后，我就给牛在靠着厢房处搭了间没按门窗只留着框框的小草棚，盘了个槽算是饲养室。瞎牛像羔羊般的温顺，可能是看不见的缘故吧！就算是用手抓住它的脚它都不会动弹一下。全家人都很喜爱它关心它。瞎牛有着许多独特所在，口粗不挑食夏季不论是什么野草，嫩也好老也好铡碎倒在槽里，它就从一头开始一枝不剩地吃个净光。有时候天旱没有青草时我就把石头滩里长的马齿笕割回来，叶片虽宽大边沿是硬刺，扎的人都没法动，可是瞎牛却吃得一干二净 ，冬季纯麦秸它都吃得饱饱的。更让人同情的是不撒精料它都能吃得下，这让我们很心疼。它很干净，拉撒时总是退后到同一个地方，卧圈老是在干爽之处，身体上从没有沾染过尿湿和粪迹。出乎意料的是它的体格不是很庞大，可力气大得远远超出了它的体型对应，一张只有大犍牛才能拉的动的铁步犁它也能拉着犁地，两个牛合拉的碌碡它和我也能拉着碾麦子。我不知道它真的是那么的有力量？还是它在忠心耿耿地报效我？又或许它本就是一个大傻瓜，不知道爱惜自己拼命的为我干活呢？瞎子牛是七夕节买回来的，月底就发情了当地人称作“寻犊”。我认为它年龄小加之看不见，过早地生儿育女有些不妥，就没有给它配种，十月末是它第四次寻犊我才拉着它去配了种。次年八月它就产下一头公牛犊。虽然它看不见可听力和嗅觉特别好，总能准确找到它的宝贝儿子悉心照顾。我们一家人都很高兴。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我们全是欢声笑语的时候，灾难魔头却悄然降临。阴历十月刚开始，播种完小麦我有事外出，回来时却看到可怕的情景，我的牛卧在院子里，它的腿从根部摔断了，已经奄奄一息。我瞬间像掉入冰窖里一样。原来是亲戚借牛磨地时，不小心让牛碰到齐硷上，牛被怼倒把腿从根部摔折了。当晚，瞎子牛死了。 第二天，瞎子牛被屠夫拉走了，我感到自己那遭受重创的已经死了的心也伴随着它一起远去了。我坐在土地上双手环抱住曲起的两腿下巴抵着膝盖，小牛犊疯了般的在满院子奔跑，“哞！哞！”地叫个不停。它前腿跪地把头从门底下伸着往外看，它看到妈妈是从这里被人拉走的。它还时不时地跑过来用头撞撞我，它是在恳求我打开门，它要去找妈妈。我的泪水瞬间如断了线的珠子。小牛犊勾起了我的酸楚回忆，我跟它是一模一样的，我一岁不到时我的妈妈也是被死神强行带走的，当时的我和今天的它没啥不同，记事时我就是它这样被锁在地坑窑满院子哭着喊着。我真不知道今天是为小牛犊伤心呢？还是为自己在落泪？也许，二者都是，我泪如雨下！
后来，日子一天天延伸，小牛犊在我的悉心照料下，慢慢长得高大健壮，成了我干农活的好帮手。我却始终无法忘记我的瞎子牛。我总在想，也许人世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是绝对完美的，残缺和遗憾才是生活中一切最真实的面容。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珍惜并细心珍藏生活赋予我们的残缺和不完美，学会抱残守缺，这也许最终会成为我们创造美好生活的力量源泉。
作者简介
董新义，陕西礼泉人，曾在礼泉一中高秋六八级乙班就读，六七年末返乡务农。
编辑︱赵晓萍 审稿︱董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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