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百科 海外乡愁||家乡的滋味青草腐
文|小村
记得在家的时候，到了夏天，街上就会出现两三个卖青草腐的小摊担。那些担子极有特色，没见过的, 都会想走近细瞧。担子的一头，是染成淡绿色的特制木柜，那是做买卖的柜台。柜台有两层。上层是一窄窄的木槽，分成几格，看着象几个小小的朝天抽屉，上面用一块能左右滑动的玻璃板盖着。小抽屉里分别装着糖水瓶，细白糖，芝麻粉，还有一管薄荷油。下层的木板宽些，往外伸出，上面可放碗身浅浅的铜碗。担子的另一头，由几个脸盆大的鲜红木桶相叠而成，顶上有一雪白的布盖子，盆里面装的就是令孩子们垂涎的青草腐。
青草腐由一特殊青草煎熬而成，冻结后色泽乌黑，晶莹透亮，质地滑嫩清爽。据说制法是祖传下来的，所以永康当时就只有那么几家。好友莉悄悄地告诉我，隔壁就住着一家。他们制作时，把门窗关的很严实，不让外人看到。
那时候，一旦凑足三分钱 ，我就会直冲着青草腐摊头去。摊主一手拿出铜碗，另一只手取出一把扁平的短把铜勺，掀开白布盖子，舀一勺青草腐倒入铜碗里，然后用勺子迅速捣打几下。接着，他将柜子上玻璃盖子推到一边，取出糖水，往青草腐上浇一圈，再撒上白糖，芝麻粉。最后，他用一根牙签似的小棒，蘸上薄荷油，在碗里涮涮划上两道，配料工序就在几秒钟内一气呵成了。这时，递过来的青草腐颤颤微微，十分诱人。将嘴凑上去，啜一小口，薄嫩滑爽，满嘴清香。忍不住再吸一口，哧溜一声，只觉一阵清凉从喉咙口直往肚子里去，再定睛看时，碗已经空了。每每这时，就直懊悔自己喝得太急，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和体会，只好咂咂嘴，意忧未尽的离开。
到了美国后，尝试各种甜食或饮料，总觉得它们从口感到味道，都要差青草腐一截。所以在朋友跟前，我常常叹息。这样过了些日子，青草腐就开始频频地出现在我的梦中了。做的梦几乎都是一个样：排着队买青草腐，轮到我时，货卖完了。我不止一次跟父母还有国内的好友描述这些让人沮丧的梦。他们听了很同情，但却爱莫能助。
有一次聚会，我正抱怨呢，一个台湾同学告诉我，这种青草做的豆腐，商店里有得卖，罐头装的。我赶紧记下店名，第二天一早，就急急找去那个店家。在那里果真找到了朋友说的罐头。我一口气买了六罐，乐颠颠地往家赶。到家后，打开罐头尝了一口，不由大失所望：这些青草豆腐，虽然味道跟记忆中的青草腐有些相似，但口感却相差甚远。它们的质地过于实沉，没有青草腐的嫩滑，咬一口，更像家里做的檫子豆腐。一旁的女儿不明白了：妈妈你太挑剔了，这个挺好吃的呀！
94年夏天第一次回家乡，母亲冒着酷暑上下街寻找青草腐，却怎么也找不到从前的摊子。之后，我都在春秋季节回家，青草腐就更无缘相见了。
一天和家里打电话，刚一接通，母亲就急不可待地告诉我，商店里现在有青草粉卖了，下次回家，可以随时做青草腐，让我吃个够！我听了十分兴奋，赶紧说，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回家，能不能先寄几包？几个礼拜后，我终于等到了从家里寄来的邮包。里面有八包青草粉，外加一小袋芝麻粉和一小瓶薄荷油。母亲告诉我，芝麻粉是她自己碾的，邮费要比包裹本身贵出十几倍呢！在母亲的遥控指挥下,我做了几次青草腐，虽然跟记忆中的美味还有一些差距，但好歹减了些多年的思念之苦。
两年前回永康，正是春暖花开，和几个好友一起出城游玩。歇气时，闺蜜娦变戏法似的拿出来一个袋袋，摆在我跟前，神色有些诡秘。我赶忙解开袋子，只见里面有个塑料饭盒。打开盖子，我忍不住惊叫了起来：青草腐！娦说她找到一家店，不用等到夏天就可以买到青草腐，这是今天一大早买的。我顾不得客气推让，叫上女儿，稀里哗啦地吃了起来。青草腐的味道很足，跟记忆中的几乎一模一样，母女俩着着实实地过了把瘾。事后，女儿对我说，总算明白妈妈为什么对那些罐头有那么大的偏见了。聪敏的女儿哪里知道，她只明白了一半，另一半，她永远不会懂：这是妈妈家乡的滋味，世界上什么都代替不了它。
作者简介：
陈小村 原家住溪下街，曾就读解放小学，永康一中，复旦大学，美国衣阿华大学。现在塞默飞生物技术公司工作。住在美丽的圣地亚哥。
–作者陈小村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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