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美昭陵◎西部文化艺术微刊
︱第837期︱
赵镇老张日前在壮美昭陵平台发表了《打胡基》一文,这使我想到了老家的打炕坯。现代人睡的不是木板床,就是豪华的席梦思。但是八十年代,在关中特別是赵镇方圆几十里范围内的广大农村,基本没有人睡床,人们都习惯睡土炕。炕不同于床,因为炕是用炕坯盘(做)成的,但你知道炕坯是怎么来的吗?
一
“一个老牛没脖项,有多没少都驮上。”村口上,几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一边跳着皮筋,一边喊着顺口溜猜谜语。那么,孩子们口中说的老牛究竟是什么呢?按照一般的规律,人们盖好房子,入住前必须要先盘炕。尤其是寒冷的冬天,睡炕时临黑先把炕烧热,再加上比较耐烧的煨的细沫碎渣柴禾,能一直热到大天明,这样的热炕睡起来既舒适又暖和,可以轻松度过严寒的冬天。同样,夏天睡在炕上,铺上用竹片编的炕席,也比较凉快。当然,除了睡炕,也有睡床这例外的选择。七十年代初,我们村上有一个在咸阳毛纺厂工作并已当上办公室主任的人,坐着如同抗美援朝电影《停战以后》那种黄色的军用美式吉普车回家探亲,车停在门口后就围上了不少人看稀罕,有的孩子出于好奇围着车子左看右看,一会用手摸摸车头,一会儿摸摸后边的刹车灯,还有一个胆大的孩子甚至扒在车后试图向前推。这时站在车子旁边的主任家人就佯装大声地呵斥。“别动,小心把车摸脏了,车子弄坏你赔得起吗?快走,快走!”于是围观的人群佯佯地散去,孩子们也都哄地一声跑了。午饭后,送主任回来的吉普车也没了踪影,不知何时已经开走了。但过了两天之后,却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且弄得满城风雨,几乎半条街的左邻右舍都知道。话说这主任回家住了两天土炕后很不习惯,一是觉得土气,二是嫌每天黄昏烧炕时烟熏火燎的既炝人又不卫生,于是就突发奇想,把自己老婆孩子一直睡着的炕给砸了。换掉自己睡的土炕本无什么大碍,但他在砸了自己住的炕后,又自做主张地把父母老俩口住的土炕顺便也给砸了,而且很快就换上了当时在城里最时髦最流行的新木板床。当时两位老人正在河南老家,过二天回来后发现自家门口堆放了一大堆底部烧的墨黑,上边结满灰渣的旧炕坯、烂胡基和一堆细碎的炕灰。老汉进屋一看自己原来住的土炕早已不见了踪影,原来炕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很大的木板床。正在发愣时,大儿子笑呵呵地进来了,还试图在老人面前邀功。“大,土炕不卫生,我把它砸了换成了床,你看这新床好不?” “啥?你这败家子!好好的炕,你说砸就砸咧!人老几辈都睡的炕,你不就是在这土炕上长大的么?还嫌不卫生!不行,你把这玩艺儿搬走,我还睡我的炕!”老汉用手朝着床一指,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的,气哼哼地说。对儿子发了一通脾气后,慢慢地气也消了。事已至此,能有什么办法,没炕也只能睡木板床了。可住了几天后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而且还腰酸腿痛的很不解乏,用他们的话来说睡这种床板简直就是活受罪。由于没有休息好,两个老人眼睛腫腫的,一天到晚唉声叹气的也没了精神,老爷子甚至病的连地都不能下了。儿子一看这样下去不行,于是赶紧张罗着打炕坯又盘了一个新炕。住上新炕后,老人家的心情也好了,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更有甚者,据说在老家还有这样的传闻。就是大姑娘在出嫁前给夫家提出,不要床,就是要一个大炕,可见关中人对睡炕的执着。这是后话,这里暂不多表。那么,这盘炕用什么材料呢?当然不是赵镇老張用生土打成的胡基,而是用泥掺入其他诸如短麦秸等制成的炕坯了。今天就以自己打炕坯的亲身经历,和各位聊聊打炕坯的那些事儿。
二
一九七一年我在赵中上高中时, 家里老屋的炕塌了一个大坑,夏天住可以临时睡在一边未塌的地方,但冬天就不行了,一旦有了塌陷的地方,根本就没法点火烧炕,晚上盖再厚的被子也无济于事,人很难抵挡冬日的严寒,冻的根本无法睡觉。好不容易捱到了夏天,老母亲一再的念叨此事,再不重新盘炕实在无法凑合了。当时,我的几个姐姐已经先后出嫁,哥哥分家另过,家里只剩下我和老母亲两个人,这打炕坯的活儿就只能靠我这个男子汉了。没办法只好叫上村里的刘大会帮忙,硬着头皮自己干了。打炕坯和打胡基不同,胡基直接取材于土,块头小。而炕坯的尺寸要比胡基大很多,且基本材料是用土和成的泥。既非长方形,亦非正方形,而是长约八十公分,宽约七十公分的偏长方形。厚度约为五公分,中间最厚的地方则能有近七公分。所以打炕坯首先要求有比较大的场地,而且位置还得向阳,利于晾晒和保存。而且,在干透前也不能随意踩动,否则新打的炕坯就很难成型。过去有人在生产队的场里打炕坯,经常可以看到小孩子在上面玩耍踩踏留下的脚印。于是,打炕坯的地方就选在赵镇剧院的土台上。学校放忙假时我先用架子车在西边土壕拉了几车子土,再用小背笼去西门外离家较近的五队饲养室揽了半背笼碎麦秸,从家里的炕底下掏了一担笼炕灰,在剧院东边的郑二元家担了一担水,开始和泥了。和泥是打炕坯的一个重要环节,直接关系到炕坯质量的好坏。把一堆土摊开在中间掏了一个大大的泥锅后,一担水倒进去立马渗的没了踪影,接下来又挑了一担水,水都渗入土中才慢慢地由里向外搅拌。看似简单的事,实际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水倒多了又向泥锅里添土,土多了泥又发干,最后又担了一担水倒进去才勉强够用。我们两个十几岁的大孩子平时虽然见过别人打炕坯,但是真正自己动手,还都是第一次,所以开始对程序不太清楚,显得有点儿手忙脚乱。我们和泥时,旁边的几个小男孩也凑过来跟着看热闹玩泥巴。看到泥和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往泥里放短麦秸,可能一下子放的太多,麦秸积成一堆,再怎么搅拌也不太均匀,最后我们把裤腿一挽,也学人家的样子,光脚跳进泥里来回调了起来,边调边把边上的泥往中间堆了再调,这样不断的周而复始的来回反复。开始还觉得挺好玩,但调着调着感觉脚底下不仅疼而且发痒,一会儿都累的满头大汗。看来真的象农村俗话说的那样,“这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凡事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看别人做似乎很简单,但自己实际一干满不是那么回事了。“过来,过来。你俩也把鞋脱了,光脚进来随便跳,使劲跳,咋跳都行!”大会看到有二个十一、二岁大的小男孩不时地过来在泥锅里挖泥玩耍,就朝他们喊道。两个小男孩欢天喜地的加入了我们调泥的队伍。他们在里边调,我在旁边用锨不停地把边上不容易踩着的泥往上翻。快到晌午时分,我们觉得泥调的差不多了,就把旁边的一片地铲平,放上从邻居家借来的木制炕坯模子,先向炕坯模子的底部撒上少许碎麦秸和炕灰,就开始往里倒泥打炕坯。只要调泥这道工序完成,一旦开始往模子里倒泥形成炕坯,进度就加快了。大会用铁锨往里倒泥,我左手拿泥刀右手握泥抹并用,及时把大会倒入的泥抹平,什么话也不用说,两个人配合的非常默契,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就已经打好了一个炕坯。摆模子,撒碎麦秸和炕灰,往里倒泥,搗实,用泥抹泥平,取掉模子。就在我们两个信心满满的摆好模子,即将打好第二块炕坯时,有人来了。我哥丁志华的突然出现,让正在干得火热的我们两个有点措手不及。“哥,你咋来咧?”我停下手上的活儿,木木地这样问了一句。正在嘻嘻哈哈的刘大会也愣了一下叫了一声志华哥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算是打了招呼。大哥看看我又瞅瞅刘大会,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背着手在调好的泥堆旁转了转,接下来又来到我们打好的第一个炕坯前,弯下腰用手指轻轻按压,特别是在炕坯的四个角按的很重,在那里停留的时间也最长,最后若有所思似地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这时就象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谁也不敢先说话,就等着他看后对我们打的炕坯做出评价,看到底是行还是不行。“看把你能的,打炕坯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看看你们打的这炕坯,厚度不够中间没有鼓起来不说,这四个角还是瘪的,一块炕坯至少还差两锨泥。快把模子拿下来,趁早返工吧!”大哥说完自己接过模子重新套在第一块炕坯上,然后用铁锨使劲在泥上铲出多条不规则的印子,又用泥刀使劲在四个角砸着把泥尽量夯实后,又往上边加了两大锨泥后,才开始边用泥刀捣实中间和四角,边用泥抹进行抹平。还别说,经大哥一重新返工,不仅炕坯厚度增加,且中心部位也鼓起来向四周倾斜,看起来舒服多了。接着模子又重新套在了刚才尙未打完的第二块炕坯上。有了大哥第一块炕坯质量和厚度的示范,心里更有了数,打炕坯的速度也在不断加快。调好的泥堆眼看着越来越小,炕坯的数量也在不断增加。当刮完拢在一起的最后一锨泥倒入炕坯模子后,大功告成,十二块炕坯终于打好了。虽然我们累得腰酸背痛,满头大汗,但看着二排整齐地排列在地上的炕坯,觉得特有成就感。这还不算完,打好炕坯在阳光下爆晒两天后,还得重新给水分基本已经蒸发掉的炕坯放上模子,用打胡基用的平底硾子来“硾炕坯”。赵镇老张用土打胡基用力时硾子往往高高地提在空中甚至高过膝盖,然后硾子再重重地落下来,能用上力,打出的胡基也结实。而在硾炕坯时却恰恰相反,人站在炕坯上得攒住脚步,悠着劲儿用硾子轻轻地硾,提硾子的高度也只能略微高于脚面。硾炕坯时先从中间凸起的部位开始,将尚未哂干的泥逐渐向四周挤压,使其向外侧延展开来,保持力的均匀和平衡。这样一是对炕坯进一步夯实,另外也能把泥里边的水分尽可能挤出来。硾完后,再给炕坯上面撒上水,用泥抹仔细抹平,这个也是打炕坯的最后一道工序,叫做“收泥”。收泥后,炕坯就完全改变了原来短麦秸依稀可见的粗糙样子,显得既平整又光滑。拿开模子前,两个人还要分别搬住炕坯模子二侧,贴住地皮轻轻的移动一下,给打好的炕坯来个挪位,这样既不会连模子,也便于晾干后很轻松地把炕坯立起来,不会因粘地太紧而使炕坯发生破损。按照原有的程序,一步步地摸索着干就行。自己也曾暗自感叹,我们的祖先真是太聪明了,每一步做法考虑的那么周全,只要认真地按部就班,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三
要实际使用炕坯到这里还没有结束。锤完炕坯并收泥后,这样直接晾晒一周后还得把炕坯立起来,一个人先站在正面扶着坑坯,另外一个人再顺序揭起地下的炕坯呈格状靠在第一个炕坯的两端,依次类推炕坯一个接一个便立起来了,中间形成了一个个小方格,这样利于炕坯的通风和采光。在立起晾晒炕坯这几天,最怕有小孩靠近,如果小孩子玩时推倒一个,其他炕坯就会象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成片倒下,致使前功尽弃。在天气好,阳光充沛的条件下,再有一个星期炕坯就能完全晒干了。晒干后再把干炕坯搬着靠在剧院的东墙上,又阴干一周这才用架子车拉回家。別看炕坯大,但却很娇气。特别是远道往回拉的时候,得万分小心。听说以前曾有人把炕坯横担在架子车上,但由于道路坎坷不平,不等拉到家,炕坯就被颠闪了。轻的中间裂开了一道缝,严重时甚至断成二截,完全报废。按照大哥的吩咐,往回拉炕坯时先在架子车垫上破砧片和软软的茅草,然后把炕坯横立着斜靠在车帮上,为保持平衡一边车帮靠二个炕坯,中间放一块木条让二边的炕坯互相顶实,不能让其向下溜。来回跑了三趟,十二块炕坯终于全部安全地运回了家,整齐地靠在房檐下,再拉来一些胡基,万事俱备,只等着动工盘炕了。
这盘炕,可真是个技术活儿,一般来说很难模仿,唯一的办法就是请匠人。
“宁三老汉喔人能行的很,虽然不是匠人,但是炕盘的好。听说最近自己盘了个新炕,烧起来利郎的很,但他愿不愿意干咱可说不好,就看你娃能不能请得动了?”有人推荐了我们七队的宁三。白天在赵镇商店的烟酒门市部花了一毛九分钱买了包烟,晚上喝完汤就揣着这盒宝成牌香烟去了北门的宁三叔家。“三叔,你吃咧没?抽烟呐!”走进房门,见三叔坐在炕边,拿着他的短杆烟锅正在抽烟,就赶紧陪着笑脸先打招呼问候。“吃咧!哦,育娃来咧,坐哈,坐哈。”三叔招呼着点点头,示意我坐在他对面的屋櫈(关中农村的一种木制高方板凳)上。“你不上学,今儿咋有功夫到你三叔屋里来咧?”问完话又闷头叭嗒叭嗒地继续抽他的烟,烟锅里的旱烟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闪一闪的被吸的火红。“说,晚上专门来寻你三叔,肯定有啥事吧?”三叔见我沉思着光愣神不说话,自己先憋不住了。“喔,是这。我家炕塌了,想盘个新炕,看三叔你能不能帮个忙?”见三叔主动地问起,我赶紧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盘炕?不行,不行。这活咱干不了,这可是个技术活儿,你得请匠人,三叔又不是匠人。”听我说要叫他盘炕,三叔的头摇的象拨浪鼓似的,一口回绝。“没事,乃我就请匠人,三叔你把烟先点上。”见事儿要坏,我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宝成烟,抽出一支,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三叔手里。“不用,不用,这纸烟没劲,留着自己抽吧,跟三叔还客气啥!”三叔不要,还冲我直摆手。“尝尝嘛,这可是宝成烟,好抽的很!点一根抽着试火一哈,说不定抽完一根还想第二根。”说着我嘻嘻哈哈地把烟插在三叔的烟锅里,拿过洋火把烟点着,剩下的整盒放在了炕边上。就在放烟的一瞬间,我注意到三叔家的炕是新盘的。很明显,露在最外侧的长条炕边是用木头新做的,只是用清漆刷了一遍,还向外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木香味。再向内侧则铺了一层沾片,新新的沾片还呈现出幽幽的浅蓝色。看到这些,我心里就有了数。“三叔,乃我走呀!你家这新炕盘的真好,不知是在哪儿请的匠人,你看咱盘炕请这匠人行不?”说着向外迈了一歩,准备离开。“你看这娃,给你咋说呢!这是三叔自己凑合着弄的,没钱请啥匠人呢!”三叔说完叹了一口气。“这不盘的挺好的嘛,乃你给老侄也凑合凑合吧!三叔,我看你就是个匠人。咱一个队,你帮忙盘炕,不行我在队里干二天活,到时可以把工分拨给你。什么时候盘炕,时间你定咋样?”见三叔有些犹豫,我赶紧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炕坯,胡基这些材料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连和泥的土,碎麦秸,碎头发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工。”乃是这,明天咱就开始。我得给队长说一哈叫明天耙地另外派人。你这娃,哎!真没办法,乃就破个例,盘不好可別怪我哟!”三叔终于同意了,我给三叔竖了个大拇指,一溜烟儿地跑回去做明天的准备工作。
四
第二天上午九时许,宁三叔拿着自己的泥瓦匠工具来了,在这之前我已和好了泥,赵镇老张打的那种胡基也都搬在了跟前。原来在靠墙的地方准备用砖头砌坑墙子,但三叔说不能用砖头,因为砖头时间久了容易烧裂,一裂就没了劲道,所以还得用胡基来砌炕墙,因为泥土一是耐高温,二来传热也快。故而炕两侧和前后的立墙子,还有炕中间担炕坯的二个炕柱,都在胡基上放泥后一层一层地砌成。我看三叔还在后边留了一个烟道,这样点炕时烟就会很通畅地从烟道排出去,人不会在点炕时烟从前面出来弄得烟熏火瞭直流眼泪。匠人三叔工序熟练,活儿干的既快又利落,我这个打下手的小工也不含糊,紧跟着端胡基供泥递东西,二个小时后,四周的炕墙子和中间的炕柱就都砌成了。满头大汗的三叔直起腰来,用手在背后使劲捶了几下说,“准备抱柴填炕腔,我抽袋烟歇会儿。” “填炕腔?怎么个填法?还要抱柴,是用柴填吗?”我不太明白,就半信半疑地问三叔。“对,是用柴火填炕腔,还要使用三种柴禾。一种是麦秸、茅草这种易燃的软柴禾,第二种是玉米杆、棉柴杆这种硬柴禾,再就是树股,树枝和小木块这种更耐烧的柴禾。把这些柴禾依次放进去,把炕腔尽量填满。”三叔对我耐心地解释着要用什么样的柴禾填炕腔。“咱们把炕盘好后放柴禾不行吗?”我有些不解。“行,当然行。但是你想,到那时只能从炕点门往里填柴,那么又低又小的炕门,多不方便。而且你过后往炕腔里填柴也放不均匀,尤其是炕后边和中间拐弯的地方,你用再长的灰耙也捅不进去呀!” “哦!原来如此。三叔的一番话使我恍然大悟,敢情这盘个炕里边还有这么多的学问,真是长见识了。目的明确,干劲十足。就在三叔抽烟喝茶的功夫,我来回跑了十几趟,用这三种柴禾把炕腔填的满满的。“接下来是不是该上炕坯了?”我问三叔。“对,下来的活儿就是放炕坯、快速上泥,然后再用大火烧。如果上泥后不立即点火烧炕,泥里的水分就会渗入炕坯,炕坯一旦吸入水分一是会变软,二是劲道也可能被释放掉,这样的炕最容易发生塌陷。” 三叔说完后我们就开始上炕坯,六块炕坯很快归位。四边用胡基找平,再给炕坯上面糊了厚厚的一层泥后,三叔吩咐我立即点火。于是,我迫不及待地拿火柴点燃了预先放在炕腔里的柴禾。从炕点门可以看到点着的柴禾在炕腔内熊熊燃烧,随之从炕面上铺的湿泥中腾起一缕缕,一片片的湿气,直冲屋顶。三叔接着又叫我找来一块长木板横放在刚上完泥的炕面一边,在浓浓的烟气中,趷蹴在踩板上开始用泥抹细致地抹平收面子,抹好一溜把木板向后移一下,一溜一溜的上的挺快。收面儿是盘炕的一个重要环节,很多人在上泥后曾因烧火烘炕不及时而前功尽弃。房间里呛人的浓烟夹着湿气直冲鼻子,我极力忍耐着站在炕头不时的帮三叔向后移动踩板。炕面很快收完,又在炕沿前边铺上两排烧制的新站片。嗬!一个平整大气的新炕展现在眼前,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行了,完活了。你要随时注意不能让炕底下放的柴禾熄灭,要一直用大火烘,烘上他三天三夜,拔出泥里的湿气。等炕腔内塞的柴禾都着完,上边的一层泥都变成白色后,说明炕已经干透,就可以睡人了。”三叔一边擦拭着他的泥刀泥抹,一边嘱咐我。送走三叔后,天色尚早,我就开始清理现场,打扫屋子。等我忙忙碌碌的收拾完房子和院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抬头一看,天已经麻黑了。从房门看进去,只见烟雾缭绕,分不清是烟还是蒸腾起来的湿气,溢出房门,直冲云霄!
我象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双手插腰站在院子里,目视前方,大喊一声。
“成了!我的炕坯,我的炕!”
作者简介:丁志俊,礼泉县赵镇人,趙中高72级一班学生 。毕业於吉林大学外文系,现为教授级译审,廊坊市大友翻译服务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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