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百科父亲的年画故事（散文）
文 / 杨永岭
小时候过春节，最喜欢听父亲讲年画里的故事。父亲讲述的，那些古代木版年画里的生动故事，有可以降妖除怪的“门神”，有保佑官运财运亨通的“财神”，也有暗喻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鱼跃龙门”，还有预示长命百岁的“仙童拜寿”……令我心驰神往，充满了好奇和遐想。而我经历的那个年代，人们把各种宣传画或样板戏剧照作为年画，父亲却不以为然。父亲认为，年画就是年话，画中有话，是喜画，寓意吉祥。那几年，温饱不足的生活，着实不能买一幅年画。每逢春节，父亲寓教于乐，讲几个年画里的神话段子，让儿时的年味儿十足。我更喜欢听《钟馗打鬼》、《八仙过海》、《五子登科》、《老鼠成亲》。当然，父亲还一定要讲“借你吉言”、“磨杵成针”类似的典故，并以此把“年画”延伸到“年话”里。父亲说，过年要说吉利话，要知道什么事情不能做，什么话不能说，咱们老百姓过年，讲究的是一个“喜”字，祈求平安，讨个吉利。父亲讲，做人只要有决心，坚持下去，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长大后远游异地，父亲的年画故事，成了我励志向上的动力。我结婚的那年春节，带着媳妇回到阔别已久的老家。看到新媳妇进门，父亲和母亲都高兴得合不拢嘴，没等母亲说话，父亲抢先开了腔：“你们看看，这两天门口树上喜鹊，总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吉利、吉利啊。”再一看，这草屋石头墙的院子里，整个装满了喜庆，就像一幅《迎新接福》年画。因我新婚的缘故，春节的气氛呈现出浓厚的新喜之意。春联是赶在我回家之前贴好的，院墙高处贴着“抬头见喜”，石磨上贴着“五谷丰登”，猪圈、鸡窝旁贴上“家畜兴旺”，屋内的家具设施、盆盆罐罐都贴上了喜字。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院子里那颗老枣树上的大红喜字，让人不禁产生联想。母亲告诉我，你在外面这几年，父亲再没有讲故事。说父亲像变了个人似的，老胃病出奇的好了，也能干活了，家中日子也慢慢好起来了。母亲还对我讲，现如今已经有父亲讲的那种年画了。母亲说父亲一辈子像个孩子，去年买了几张年画要给你寄去。母亲说她没让寄，她觉得那种抽抽巴巴的年画太土气，只适合贴在庄户人家土房子里，你们在外面不稀罕。也许，是母亲没有过多去想父亲的用意吧。其实，那不是几幅平平常常的年画，那可是父母的嘱托与念想啊。那天，父亲悄悄对我说，咱家有好年画啦，好兆头哩。在另一间屋子的土墙上，十几幅造型粗壮、朴实的木板年画，一下将我带进父亲的年画故事里。父亲指着其中的一幅年画说，咱家这年画可不得了，别人想买都买不到，关键是咱家这张年画里头在人数上多出了一人。父亲之意，是这幅年画的神奇之处，应验了家中增添新人。
这是一幅后来广为流传的清代木板年画《二月二龙抬头》，这幅年画里的故事情节，父亲曾讲过多次。画面上，皇帝耕地，太监牵牛，官员伴随，皇后送饭。描绘的是农历二月初二皇帝耕田的古老仪式，保佑天下丰收，号召引导人们珍惜土地、重视农耕。我还清晰记得，年画上面的几句打油诗：“二月二，龙抬头，万岁皇爷使金牛。九卿四相前头走，八大朝臣在后头。正宫娘娘来送饭，保佑黎民天下收。”出于好奇，我特意观察左邻右舍的这幅年画，与其做了个对比。我发现同样的板式画面，我家的年画里确实多了个人。我不解，父亲是怎样得到的这幅年画中的“珍品”，更不知，父亲的年画故事里隐藏了多少善良的秘密。我曾经问父亲，“年”是什么样子。父亲说，“年”就像一枚古代方孔铜钱，外面是圆的，里面是方的。圆的是行程，是愿望。方的是四季，是规矩。父亲的比喻很形象。何成方圆，以之规矩，应时而易，始成方圆。我们走过了春夏秋冬，走过了冷暖炎凉，为的不就是一个圆满吗？似乎，任何事都是有形状的，那些吉祥、喜庆、欢乐的事物都是圆的，父亲的年画故事，也一定是圆的，是父亲朴素的愿景，是父亲用心描绘的一个更大的圆。人生如圆，无论是喜是悲，成功抑或失败，终将绘成。父亲已经走了二十年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觉得父亲还在，每年一到春节，就会出现父亲讲年画故事的情景。遗憾的是，对于父亲的年画故事，我领悟得还是迟了……
作者简介：
杨永岭，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电力作家协会会员，高级政工师，供职于国网电力系统。作品散见于报刊及网络平台，有作品在各类征文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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