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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韦荣琼，男。壮族。70年代出生于广西都安瑶族自治县。毕业于河池师专外语系。喜好文字。作品散见于《广西文学》《河池文学》《河池日报》、中华《诗词月刊》《广西民族报》中国诗歌网等。系广西作家协会会员，都安作协副主席。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五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现供职于广西都安瑶族自治县高级中学。
我的正月初一
文/韦荣琼
疫情反扑，但人们准备年货的热情不减。我该准备些什么呢？儿时那些年的正月初一又掠过脑海。
小时候，我们那个村里家家户户都一样穷，但每家每户都设法保证让家人正月初一那天吃上一碗汤圆。年三十那天，我奶奶会早早起床，打开柜子，像数钱那样，小心翼翼地从米袋里舀出几盅糯米，筛过一遍后，用温水浸泡。午饭后，奶奶便叫上我们，一起把家里的石磨反复刷洗，石磨洗净了，我们便帮她推磨。看着乳白色的米汁，我们口水直流，推起磨来仿佛有使不完的劲。罢了，我们和奶奶把一大盆米汁抬进家里，一瓢瓢舀进平时家里用来装米的布袋，之后把布袋往柱子上挂，柱子下方的盆里滴答有声。奶奶告诉我们，要吊上一夜，袋里的水分才滴尽。我们哪里听得进奶奶的话，总是时不时的去摸一摸那个布袋，看看里面究竟还有多少水。
初一早上，奶奶是不允许我们睡懒觉的，只要她一起床，我们就得跟着离开被窝。和奶奶捏汤圆之前，我们必须先一会读书。奶奶虽不识字，但她却要求我们一定要放声读书。用她的话来说，大年初一如果你睡懒觉，今年你就要像猪一样，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大年初一如果学生早早地起来读书，来年你在学习上一定能取得进步。我们到底要读多久的书取决于奶奶什么时候和好米粉，在起身去和奶奶捏汤圆时，她总是忘不了叮嘱我们记得把书本合上，她的理论是，若不把书本合上，你之前所读的东西就会随着你的离去而飞走。我参加工作以后，奶奶依然要求我初一早上起来读书。有一次我跟她说，我都工作了还读什么书啊。奶奶语重心长地说，你是大人了就更应该读书啊，你得读给你的孩子听，读给你的侄子侄女还有你的学生听呀。我哑口无言，想不到目不识丁的奶奶竟看得那么远。
汤圆入锅后，奶奶吩咐我们一定要留意哪个方向的汤圆先浮出水面。奶奶的说法是，哪个方向的汤圆先浮上来就预示着今年那个方向的粮食将大获丰收。如果我们报告说，一整锅的汤圆同时浮上来，奶奶就会很开心，她嘴里便不停地说，好，太好了，今年全村人都不会饿肚子了。儿时的我们总是嘲笑说奶奶迷信，如今想来，我们真的不能说奶奶迷信，那应该是他们那一代人唯一的祈愿和寄托。汤圆煮好了，先舀两碗供奉祖宗，奶奶告诉我们，每碗只能放两个。面对追问，奶奶说，我们这里就这风俗。日渐长大，我们终于明白，家里的糯米有限，首先要让小孩吃够，大人和祖宗可以少吃点，心意到了就行。安排完祖宗的份，我们还是不能立即解馋。奶奶让我们按供奉祖宗的量，把汤圆包在纱纸里，一份放到地里去，说那是供老鼠的，老鼠吃了汤圆就少糟蹋一点我们的作物，来年我们就能多吃几顿饱饭，一份拿到泉边或村里的池塘边去放，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也恳请龙王多多眷顾村里的孩子，只要他们到水边玩耍，望龙王能保佑他们平安无事，最后一份系在果树上，祈求来年果满枝头，个个像汤圆那样甜蜜。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每年左邻右舍从奶奶手里接过桃子，表示谢意的同时，他们说，明年正月初一我们也要往家里的果树上系几个汤圆。
奶奶已经走了十多年，她当年吃的汤圆是没有馅的，而且每年吃进她肚子里的也就三五个汤圆，今年我要准备几个品种的汤圆回家，初一那天，我要虔诚地供奉给祖宗、老鼠、龙王和果树。当然，我一定带上几本书，初一那天吃汤圆之前，我得认认真真地读一读，读给我的晚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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