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 | 乔延凤 ：栖霞寺珍珠泉记

◎文/乔延凤
◎图 / 网络
我最早见到的珍珠泉，是栖霞寺后面半山坡上的一眼井泉，水清透见底。
从栖霞寺最后面的一座大楼——藏经楼左边的小门进去，穿过十几米远的过道，是一座二层小楼。1951年时，我的家就在这座楼的下层。推开家后门，是一座小院子，院墙外便可见到栖霞山中峰山坡的松林了。
栖霞山由三座山峰组成，栖霞寺就坐落在中峰的脚下，一直延伸至半山腰。
初解放，百废待兴，条件艰难，栖霞师范开始时就在栖霞寺内办。当时，从栖霞寺的大门进去，寺院右边的房子供师范用，左边的房子供部队用。大雄宝殿内堆的是公粮。
栖霞师范的教工饭厅就在我家的旁边。
饭厅的厨房，还在楼外大院内左角的几间平房里，大院有个小门，通向寺外；出了小门，经过一块菜地，就到了珍珠泉。
当时，栖霞师范教工厨房和教工们日常饮用水，都取珍珠泉的水。
珍珠泉的泉口，砌成了正方形的石井沿。
清晨、傍晚，洗菜、洗衣、淘米、提水的人，络绎前来，一时叽叽喳喳，人声喧哗。
那泉水极清，极柔和，俯身向井内静看，可清晰看见自己的脸。
我初到栖霞，正值春末，夏日一过，秋即到了。
泉井外二十多平米的小场地，它的右面、前面，都围着石块垒成的短墙。
短墙的缝隙间，探出几枝金黄的野菊花，散发出淡淡的菊香；井沿边不远，有高大的枫树，还有花香果树、楮树，野苎麻也夹杂其中，或红、或黄、或紫、或橙的颜色，以红为主，在栖霞山的坡地上缤纷着、斑斓着。
山间的小鸟，不时传来各种好听的啼音，与秋风一道，汇成了栖霞山之秋的动听歌声。
这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极深的记忆，磨灭不掉。
这是栖霞山秋天特有的色彩，是“春牛首，秋栖霞”俗语里，南京春秋景色的一半。
后来，我到过的地方很多，看到过的叫珍珠泉的泉水也很多：济南的珍珠泉、淮南八公山的珍珠泉、河南安阳的珍珠泉、南京浦口的珍珠泉……，它们或在山野，或在郊外、或在城内，都是现在旅游的热点；它们有的是间歇泉，有的只是不时会零星地冒出水泡，水量的大小也不一。
其实栖霞寺的珍珠泉，水量也不会小：1951年栖霞师范在那里，那么多人用它的水，从不见它水减少，没有看到水位降低。
这应与它的水源充足有关。
栖霞山中峰的左右两侧，都有常年不断的溪流，左边是桃花涧，右边是从试茶亭、千佛岩一路下来的溪流。与珍珠泉隔着一条山路，就是桃花涧了。珍珠泉水量充沛，与这两条溪流有关；平常用水再多，它总是满满的。
那些名声大的珍珠泉，如今前往旅游的人更多了，络绎不绝，而栖霞寺的珍珠泉，几乎无人知道。七十年过去了，我从没见外人提及过它，更没见它的名字出现在报章杂志上。
在我的心目中，相比较而言，它们都不及栖霞寺的珍珠泉给我留下的记忆深，看到的景致美。它的景致，随四季变化，呈现出自己特有的美，可它又总那么清澈、宁静、平和。它的清澈，不含丝毫的杂质。捧一捧它的水，就可以尽情地啜饮；捧在手心，就映照出栖霞山四季的美景：
春日，山林青翠，春鸟啼啭；夏日，浓荫晃动，泉更甘洌；秋日，枫叶飘丹，日影斑驳；冬日，白雪覆盖，泉上热气腾腾。
栖霞寺的珍珠泉，因与栖霞师范的教工有这样一段割舍不掉的因缘，而留下了它美好的年华。
这泉也就永远留在了和它相伴过的人的心中。
当年相伴过的人，还在世的，已经不多。1953年，栖霞师范就从栖霞寺搬下山了；再后来，师生们也都星流云散了。
几十年后，我只去看过它一次。
我这个当年的幼童，也桑榆已晚。
重见珍珠泉，见到的只是野草、黄叶、山风，还在复述着它曾经有过的一段生命的喧哗。
我不写，这座珍珠泉的年华，也许就永远湮灭了。
是以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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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乔延凤，1944年10月25日生，江苏句容人，1967屆南师中文系毕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诗歌报》原主编，出任过《20世纪中国新诗分类鉴赏大系》分类主编等多种辞书、选本的主编、副主编。长期任报刊编辑，主持《诗歌报月刊》和诗歌报函授部工作，后又长期在安徽大学、合肥师范学院等多所高校从事大学教学工作。
代表作有《追忆》《海宁潮》《白桦林》等。著有《乔延凤诗选》，《乔延凤散文选》等十余部著作，作品选入《新中国五十年诗选》、《中国百家乡土诗选》等百余部重要诗歌选本，并以世界语介绍到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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