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维西人的朋友圈有一首单曲《维西美食》火得很。王子驯以说唱方式表现了维西常见美食,勾起了大家的回忆和联想。那句“大桥边的牛肉馆搬到哪里去了”更引起了我对大桥边的无边记忆……
永春河水长又长,滚滚西流澜沧江。
大桥边上故事多,不知能装几箩筐?
大桥边是维西人无法割舍的情感维系部分,大桥边是维西中年以上人群难以忘怀的记忆。
(1923年的维西老城,美国洛克摄)
早期的维西,交通滞后,闭塞。茶马古道的故事距离我们有些遥远。简易公路开通是我们七零后的童年记忆中常态的画面。只是车子少之又少,坐车几乎是奢望。犁地坪是维西早期走向外界的主要通道,从犁地坪进入拖枝大村,沿永春河而下。途经坪子、三家村、桥头大村、桥头小村、白水,进入则那、白帕,到青龙山脚下,转过弯就是清水湾。下行百米就是大桥边。再往下就可以去到白济汛,连接澜沧江地区。
过了石拱桥,左转,开始进入保和镇老城区。多年前的主街道就那么一条。从大桥边往南顺山势而上,到十字街,小平街,到南门街。最早的维西县城没有多大。
289年前,维西首任通判陈权“奉文建城垣,辟衙署,设营舍,置邮传,辛苦匠作者五载。”(陈权《重修阿迷州·序》)据《维西县志》卷一“大事记”(雍正六年戊申春)“国家以其地为西北门户,分隶鹤庆军民府,设通判治之。设治通判陈权同鹤中营范公,到维相阴阳,观流泉,于宝华山麓筑土城一座,分东、西、南、北四门,周围计五百零二丈。环城计二里七分。”
《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纳西语中称维西城为你那,藏语称为巴龙,位于永春河西岸斜坡的两个山脊间的洼地之上。居民多数是汉人,纳西人住在城外和附近存在,而傈僳人住在山顶。海拔约8000英尺(约2438米),有房屋400座。”建造了大约五年的维西城就在现在保和镇完小所在的东侧北门街以上,南门街为止。尽管现在已经不见当年的城墙遗址,但留存的街道名称就是历史遗迹。
而大桥边是连接河边的车道与城的纽带,显得很重要。我记事开始,就对大桥边有特殊的印象。
我开始的印象中,父亲在则那村的水泥厂上班。偶尔,父亲带着我进城。走路就从本村穿过,经现在的妇幼保健站过青龙街上城。如果,父亲骑着自行车,也会从大桥边进城。街道坡陡,自行车多数要寄存在街边农技站。父亲拉着我,或者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就慢慢爬坡。
具体说不上什么时候,父亲从则那的水泥厂直接来到大桥边工作。为了他那位当领导的好友——鹿大爹。鹿大爹当上县汽车队队长,父亲的会计工作很出色,鹿大爹就把父亲带到县车队。我在拖枝完小毕业后,就考进维西一中民族班。那时大约是1987年的样子。
周末,我就可以从一中下来,到父亲的宿舍里休息。有时,父亲出差了,我自己做饭吃。懒得做,就去单位食堂。炊事员好像叫阿三妹。挺热情的。只是我生性内敛拘谨,少有交流。如果父亲来了亲友,没有买菜,也错过食堂就餐时间,有时会带我们去大理人开的清真饭馆吃一顿红烧牛肉。鹿大爹总喜欢称呼我“大少爷”,一看见我来了,老远就喊“大少爷来了。”
其实,1985年维西傈僳族自治县成立,还在读小学的我们就被老师带着,走路十公里进城参加庆典。经过大桥边,就像凯旋的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大桥,走上山城维西的街道,一直从十字街到大礼堂。
初中生活两个月多,我感觉头痛。父亲着急了,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是脑神经衰弱。而那几年我的急性肾炎也发作,于是我愚昧地对父亲说不想读书了。青春的我不懂事,开始厌学,实际上我的学习成绩很优秀。
我回到庆福老家,不愿意进城求学。父亲无奈,还好,村里的王嘉良老师是维西一中副校长,父亲找到王老师,办好一份休学证。1988年的秋天,我又回到维西一中,在76班。班主任张永东老师刚从丽江教育学院毕业,带我们。上政治课的张老师很帅,会弹吉他。虽然有时也体罚那些不太规矩的同学,但胆小不乱的我倒是没有被体罚过。
周末,陪父亲一起吃饭,衣服是父亲洗的。我真的在维西保和镇大桥边过了几年“大少爷”的时候。感谢父亲的爱护。有时还不太懂事,学着逃课看录像电影,学着偷父亲的烟抽。父亲除了严格教育管教,更多的是宽容大度,他知道不逆反的孩子不聪明。很多时候,自己骑着父亲的自行车回家。大桥边是回家的起点,是返回县城的终点。从灰尘漫天,到弹石路咯咯哒哒。有一次,父亲开着单位的大卡车回村,是忘不了的荣耀。
喜欢大桥边,最喜欢秋收后的大桥边。八九十年代,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还简单落后。除了炼油渣一样的露天电影,节目单调的黑白电视,少有彩色电视。父亲倒是一狠心用一千多元,买回家一台十四英寸的彩电。他多年后还引以为荣。我们也在那电视的陪伴下度过了不少时光。县城至少比乡下好得多。
十月份的大桥边热闹异常。因为农民把庄稼收完了,到大桥边赶集。当时叫做“骡马物资交流会”。清水湾的河岸沙滩上面,满是全县各地赶来的黄牛(维西少有水牛)和骡马。牛马的价格不菲,小孩子也不感兴趣。最喜欢的就是到大桥边往上延伸到小平街的物资交流会场。毗邻地区包括外州县的小商贩们都拉着衣服鞋子日用百货来街道两边摆摊。我们周末便来到市场里,学生兜里没有闲钱,只有东看看西看看,看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熙来攘往的人群。爱看热闹是国人的天性。维西人叫做“眼睛打牙祭。”
可笑的是,买不起的我们,有时会偷偷趁摊主不注意拿一把喜欢的小刀或者指甲刀。偶尔约一二好友,有人故意讨价掩人耳目,有人悄悄拿走东西。贵重的东西倒不敢随便拿。农村的孩子摘一个邻居家的瓜果,不认为是偷,就像鲁迅笔下那些孩子偷吃罗汉豆一样。换句话,孔乙己也认为窃书不算偷。当然,小说是刻画人物的迂腐。成长路上,什么都有趣,只是心不能太黑,路不能走偏。
赶交流会的时候,如果父母给了一些闲钱,就可以买心爱的物品或者吃点小吃。天热,买一二根糖精做的冰棒。有人请客是最爽的事情,自己有钱请人吃也有种大哥的豪气。凉粉、葱花饼、水果糖、棉花糖、卤豆腐、麦芽糖画的糖人……
放牛娃娃懒,学生娃娃馋。
因为有客运站,过去的国营旅社就集中在大桥边,后来改革开放后,私人旅店也雨后春笋般出现。各种口味的餐饮也聚集,吸引了喜欢吃的维西人和外来人。
1991年考到昆明师范,1994年回到家乡。扎根拖枝中学十几年。结婚后,妻子要进城买菜,大桥边是最难忘的。无论是什么小物品,还是米线面粉都要从上边的街上买好,再辛辛苦苦把东西搬下去,五十斤的面粉,或者七八十斤的米线,背到大桥边要歇息几次。很多时候汗湿后背衣衫,黏黏的。没有车,只有长时间在大桥边等车。那时的我们,满是辛劳,少见诗意和远方。搭乘着乡亲的手扶拖拉机就是最大的福气,要不只有挤插葱一样的公共汽车。鹿大爹后来去了木材公司,九十年代伐木赚了不少,开起了拖枝到县城的客车。大桥边候车就是今生难以磨灭的记忆。
清水湾屋舍俨然,道路宽阔。不见当年骡马的身影。
当年的团山依旧,只是新建的三江广场盖住了滚滚永春河的浪涛。
牛肉馆依然还有,只是物是人非。怎么觅回那些年的味道?
(当年县车队门口位置,现在是维西大酒店)
新修的顺城北路,依然有几分二十年前的模样,陡坡,公交车……
(永春河)
8月13日,趁送妻子去天天乐上班之机,我漫步从念萨街左拐走下嘎萨街,直抵大桥边。难得假日,有一份心情去寻觅几分历史记忆。小雨微微飘洒,三江广场已有几分陈旧。大理石凳子坏了,体育器材也缺胳膊断腿无法运动。还是有老年妇女带着孙子孙女玩耍。老年男子坐在桂花树下或发呆,或谈天。两个男子正在吹昨晚的彩票,不时看我,说几句闲话。相逢何必曾相识,都是老乡就够了。
绿化树木很葱茏,和上面的山色相映衬。
2005年,维西房地产开始发展。2007年,我和妻子靠努力在首家房产公司兴维房地产开发的思住佳苑买了一套单元房装修入住。紧接着,湖南老板邓总在县委政府招商引资扶持下,斥巨资开发维西新城嘎萨街及副街,永春河畔还建设小别墅。昔日的荒草沟壑及玉米地小菜园转眼变成了新的街道,新的楼群。爬上小山东坡,俯视维西新城,很壮观。邓总和维西县文体局、三江毓秀诗书画影协会联合,搞一次征稿活动。我有幸被选为评委。说来很惭愧,当时我在拖枝中学,没有时间参加评奖。徒有虚名地当了一次评委。评委的作品不做评奖,但可以发表诗文。我当时写了一首打油诗发了。现在,文集被学生欣赏弄丢了,有几分遗憾。
时隔近十年,大致的意思倒在脑海存储着:
维西政府有远瞩,金玉房产带前瞻。
昔日萋萋荒草地,今朝高楼迫云天。
世外桃源萌生意,三江明珠谱新篇。
嘎萨新城丽百载,滇湘友谊长万年。
字句有些出入,但意思大致如此。
今天的维西城市扩大了几倍,不在本文写作范围。从团山下来,没有捡到菌子,用像素很差的手机,拙劣地拍摄了几张图片,老大桥边的图片难以找到了。用文字描述粗糙的印象。
沿着永春河,经过清水湾,青龙山脚,跨过新大桥,到本村大湾。原先的玉米地,已经是开发旅游地产的好地方。
(高楼是和顺家园小区,高17层,右边就是老客运站)
(客运站上边的KTV)
(俯视三江广场,完全没有以前的大桥边D的痕迹)
现在,往拖枝方向的公路,不再经过大桥边了,从老好村一路向东,三四十分钟甚至更短时间就可以到我老家庆福。新行政中心搬迁了;新的客运站搬迁了,大桥边在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我却想起那个灰尘漫天的地方,想起有时浑浊有时清澈的河流,想起那些平凡如水的青春,有父爱,有相濡以沫的爱情,有勤劳勇敢的乡亲,甚至是建设维西家园的外乡人。
永春河还唱着永不疲倦的歌曲。生活要不断向前,但不忘过去,才会更好地珍惜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