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孩子叫什么
“小朋友是风的孩子”
这是一句日本俗语,蜡笔小新里也有这一句,具体正统含义没有深究,大致意思就是小朋友像风一样,可以放荡形骸,受点小伤,生点小病也无伤大雅。
“但你是我的孩子”
这是现实中爸妈发布命令时的内心独白,风我管不了,但你别给我坐在地上,你别给我不穿拖鞋。到了日韩泰文化里,可能是你怎么不坐在地上,你为什么不脱鞋。形式可能有差异,但东亚文化内核都差不多,如同你爸妈,我爸妈,其实也差不多。
四天前,老妈说起她的车被撞了,她的那句“是我自己不好”比撞车本身更令我讶异得多,这不是她能说出口的话,果不其然,这是她的判决词,不是她的认罪书。
我都能想象出她和另外一个司机还有警察对峙的场景,我真的觉得车被撞报废了都无所谓,但我真的很担心她被打,包括她在单位里“处理”和客户的纠纷,我唯一担心的也是她被打。当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这份担心,我突然意识到,天呐,我的老妈真的是我见过的最铮铮铁骨的人物之一哎,当代红孩儿。
红孩儿是《西游记》里最有骨气的角色,不认输,不投降,不顺服,最后观音出马暴力镇压,他也还在反抗,结局当然是一贯的谁大,谁恶,谁正确,观音甚至大可以一句“众生皆是我的孩子,我要教好你”,红孩儿篇,完。
我母亲的武力值当然没这么强,她只是性情中人,压制不了自己的火气,可惜啊,可惜,我也是这样的人,宁可玉碎,不可瓦全,唯一的差别在于我很少会有和别人有冲突的机会,更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打我,那么问题来了,我有且仅有会发生冲突的人是谁?就是我最亲爱的老妈,一个她和整个人类的种子掉进河里,我也先救她的人,我的老妈。
三天前,经常发生的事果然就是很常发生,又和老妈日常聊掰。这让我想到了每次聊掰后,都是她主动和好,我觉得她还不错,也觉得自己很酷,向自己老妈都没低过头,怎么可能向别人低头,我老妈都接受不了。又让我想到确实该上班了,势必要经济独立,就她这个狗态度,还想给我买房买车,凭什么啊?我凭什么要给别人践踏我尊严的机会,爸妈也不行,舔狗倒是可以。说“舔狗”有点难听,比较类似粉丝追星和宗教信徒,就是对整个流程深信不疑,付出本身就已经视为回报了,绝对不可能说出:我为你花了这么多钱,你怎么怎么之类的话。但亲子关系、夫妻关系显然就是有发生需要额外回报的可能性啊。“你拽个屁啊,你的房子是老子买的!”这比小时候妈妈拿晾衣杆打我可怕多了好吗?这是诛心啊。犹记得小时候生气回房间,把门锁了,爸爸叫开门,我问为什么,他说这是我的房子,然后我就开门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又有骨气又讲究的人。
一天前,和老妈像没事发生一样和好了。又嫌聊至一个买房话题,没办法,年龄到了,也没家长会了解学习情况,就剩这么几个破话题了,聊人生观价值观的话,聊崩概率太大。当然一切只是纸上谈兵,没啥实际价值,出现一个有趣的点在于,我觉得爸妈给买房有辱尊严了,但一想如果爸妈只要有存钱习惯,花不完的钱还不是要给我花,这不是总保留一个侮辱我的机会嘛。
我们总喜欢举外国人的例子,说他们十八岁就独立,爸妈就不给他们钱,但好像从来没探究过这个故事的结局,爸妈花剩的钱,到底给没给他们呢?可能差别在于父母很肆意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实在超出能力范围外的消费剩余,就当给自己孩子的福利好了;以及父母把留给孩子东西为目的,有计划地省出一部分,那早十年买房和晚十年买房,除了房价的变动,实质有什么差别呢?我觉得还是有差别的,是等到一个体面的,合情合理的拿钱时机;还是用这些时间证明我自己有买房的能力。当然人的设置就挺神奇,没骨气的人巴不得早点接受,想证明自己的人当然也会在赚钱上拼命。所以这个问题也就变成了一个个性化的私人问题,我又不能拼命赚钱又不能放下尊严,身心皆玻璃,好在我很尊重社会多元以及人的多元,所以我很尊重自己,无需有所改变。
时间再回到大约二十年前,有一天我坐在车里,看到车窗外走过一个头发像拖把一样的人,有点像后来红极一时的“犀利哥”,其实就是流浪汉,我当时看了觉得超级可怕。好在,坏景不长,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中国(主要生活在上海,目光局限)看到的正儿八经的流浪汉。后来去了很多个国家后,才惊奇于只有中国没有流浪汉哎,问爸妈,他们都很轻描淡写地说有收容所啊。于是“收容所”加入了智齿、痔疮、痛风、陈淑桦的行列,这是我经常听到,江湖总有传闻,但不知道他们是谁的表单。言归正传,为什么流浪汉连流浪的权利都没有呢?因为他们有祖国妈妈的庇护与收容,身为一个骄傲的纳税人,我想我也参与到了这些不知道在哪里的收容所的建设,但干妈我本人想关心一句这是否会践踏到想流浪的孩子的尊严,还是能吃饱就行。
最后回到今天,一胎开二胎,二胎开三胎,其实全世界都在面临少子化的现象,我觉得中国很多地方传宗接代的深刻理念其实是很好缓冲越来越多人不想生孩子的现象后的生育率的。调查研究都说是生活越来越好了,所以想生孩子保障生活的人也少了,还是肉眼可见的物价房价,让人越来越保障不起孩子的生活了呢?公共托育其实是一个很大的社会议题,爸妈都上班,孩子到底谁来带?但在中国,好像也不成问题,甚至没想过这个问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啊,不然怎么办?没有办法。突然觉得女性55岁退休就是个阴谋,为啥女性平均寿命更长,却要比男性提前十年退休,为了带小孩吗?以冠母姓作为两性平权标志也太和蔼了吧,大家不能追求一下只能爸爸爷爷外公接送孩子上下学吗?
最后的最后,我深刻地认识到和妈妈聊掰实在是很幼稚,但我们就是喜欢这种轰轰烈烈的相处模式,十分有趣,还是会继续。但是即使是她先和好,她也永远是我妈,永远都不可能是平等的。而在祖国妈妈的庇护之下,我也明白了想吃饱穿暖,即使像红孩儿那样有能力有骨气,都难免尊严被践踏,始终反抗叫什么,叫“心思坏透了”。而把孩子心思教“好”,是每个妈妈最大责任。
所以小朋友,从来都不属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