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又绿江南岸
全文共4096字,算是互联网技术人的某种二进制执念或者说坚持吧,仅供参考。
客居杭州一年了,虽然也经常回北京,但总归是在杭州的时间长。多年后如果回想这一段时光,无论过程怎样,可能也会满怀感慨吧。
杭州最近雨多了起来,不知道算不算是梅雨季节了,对比四川,杭州的雨还是少很多,北京则太干,凡事过犹不及,所以还是江南好吧。我许久没写文字了,今天预报有大雨,就在家等着,等来了“黑云翻墨未遮山”,终不见“白雨跳珠乱入船”,天气跟生活一样,认真你就输了。所以看看书写写字,也不枉费午后的时光吧。
关于工作
从入职算起,到阿里一年有余了,准确说是382天(参考阿里郎),谈不上有什么感想,打工人,无非换个地方上班,只是换得稍微离家远了点。
我会觉得阿里是一个典型的商业公司,这不代表公司观点,对外口径上我们是一家用技术驱动商业变革,让天下没有难做生意的,要活102年的公司。
事实上,不了解互联网的朋友们会隔行如隔山般感兴趣阿里到底在做什么以及我在阿里做什么,另一部分圈内朋友就比较关注“996”修福报、主管PUA和员工内卷之类的热点话题了。
首先,阿里是有技术能力的,能够进阿里的员工,自身技术实力是足够的。内斗严重也好,战略频繁调整也罢,哪个位置都有能够顶上去的人,而且也都能干得很好,这是平台与个人的成就关系使然。
其次,任何公司都有问题,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你遇到的那个一定不会如你所愿,比如我就已经更换了三任主管,在阿里,这叫做“拥抱变化”,不想拥抱也不行。
再者,美好的事物也有阴暗的一面,阿里是有社会责任的,但也在乎挣钱,这是商业本质。我现在负责业财一体化,就是承担从商业行为到财务结果的转换,所以我手眼所及可能也就只剩下收入、成本和毛利了…
然后,阿里的工作压力和强度确实大,因为“既要”组织和应付各种会议讨论(俗称为对焦),“又要”有规划(业务刻画、顶层设计、底层逻辑与工作抓手)和反思(复盘)过程,“还要”负责落地执行。黑话归黑话,OKR摆在那里,“为过程鼓掌,为结果买单”,这是在阿里的生存法则。
最后,阿里很注重文化建设,换一种说法就是喜欢给员工洗脑,阿里的各种企业文化培训也算是行业模板,万变不离其宗,给你打上阿里味是最终目的。我侠客行的同伴私下说,“既当又立”是有问题的,我持保留意见。窃以为连党国都这么玩,适应不了就是自己的问题了,谁叫你连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都做不来?
末了,阿里员工有所谓一年香、三年醇、五年陈,只有三年以上的才能被视为阿里人,至于十年以上的阿里人,马老师说应该输出给社会做贡献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年过去了,我不知道算不算适应了在阿里的工作生活,也不知道接下来这一年会怎样,更不知道能在阿里干多久,顺其自然吧,谁知道明天迎来的是惊喜还是惊吓。
关于工作,就说这么多吧,毕竟工作不是人生的全部,简单总结下就可以了。
关于生活
今年是三字头的最后一年了,岁月的车轮碾压得越发紧迫,想想马上就要到来的不惑之年,多少还是有点焦虑,并没有怎么专门浪费时间,就老了。
翻了翻老照片,各种登记照,从一岁,到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第一家公司、第二家公司、第三家公司、第四家公司,横跨了80年代,90年代,2000年代,2010年代,四个Decade。好怀念啊!那些逝去的时光。岁月荏苒,波诡云谲,细看来前期还是帅的,中间开始变挫,后期全靠PS。脸忽大忽小,头发多了又少,但油腻是不可逆的进程,都是要叛变革命的,能浓眉大眼下去就不错了。想着在三字头再留下点回忆,赶在生日前,闲来无事在杭州拍了一组照片,不得不说江南师傅不光修脚厉害,修图更夸张,P到可能连我妈都认不出来了,着实有点失败。意识到不完美也是人生常态,也就释然了,一并放出来以兹纪念吧,毕竟也是花了钱的(去杭州海马体拍照的要慎重了)。
都说年纪大了兴趣会变少,可能是吧,反正我在杭州的日子里,除了工作,我只做运动和拼乐高,连看书和写文字都变得少之又少。原来我一度自诩是喜欢写作的,也能笔耕不缀,在朋友圈和公众号上持续输出魔法伤害。现在每天工作就有很大一部分时间在搞文学创作了,自然少了很多写作的动力。
入坑乐高其实也是机缘巧合,从最初玩乐高套件,到现在全面转向各种精细MOC,没想到这种像素模块化的拼装玩具,会让我如此着迷,甚至还感染和影响了我的儿子。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依次为:1.《马里奥赛车》酷霸王,2.乐高钢琴,3.T54坦克,4.土星五号及发射台,5.兰博基尼Sian,6.美国联合太平洋内燃机车,7.《疯狂的麦克斯6》War Rig战车,8.美国联合太平洋·Big Boy蒸汽机车,9.大和号战列舰对于乐高的热爱,不但我那没文化没情趣的挚友罗少不能理解,连我妈都很不理解,第一是觉得东西大没地方放,第二还不利于搬运和处置,她一直担心的是如果我要搬家,这些玩具应该怎么办。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如此热衷拼乐高,一个接一个,天上飞的,海里游的,路上跑的,一个不落。下班后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都被我用来拼了乐高,还经常因为拼得不顺利而夙夜忧勤、废寝忘食。像这样不挣钱还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说实话不应该是我这么一个理性的人应该沉迷的,但就是这么神奇,我偏偏喜欢这样有趣但无用的东西。
虽然没有特意引导,我儿子现在也很喜欢拼乐高,我觉得倒也挺好,如果凡事都用功利主义来作为价值评判标准,这样的人生未免太平庸。
说完乐高,我在杭州的生活就已经说完一半了,运动和旅游占了剩下一半。运动不多说,现在只要晚上没有会,我就抽空去公司健身房撸撸铁,以及每周各一场的篮足球赛,练完再继续加班。运动使我快乐,也是为了能够继续在阿里修福报做好身体准备,若是再能顺便把肥减了当然更好。
关于父母到杭州之后最大的一个调整是把我爸妈接了过来,这也算是大学毕业后再次跟父母同住,不同于之前帮忙照看孩子,现在又成了他们照顾我。
有时候我也觉得很特别,只要我和爸妈在一起生活,就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从前了一样。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那些熟悉但已久远的场景,叫我起床,吃我妈准备好的早餐,晚上催我睡觉。周末我在家工作或者玩乐高的时候,我妈会时不时到书房看我,送点水果倒杯水什么的,就像小时候在家监督我学习一样。我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好感伤,时间过得太快,不知不觉我们都老了,而父母对于孩子的关爱却并不曾随时间流逝而有任何改变…本来把我爸妈接过来是希望他们有人陪着会开心点,现在发现他们来了其实我才是更开心的那个,原来有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家吧,才会觉得人生还有更宽阔的去处。
我突然会想,如果哪一天他们离我而去了,那时不再有一个可以随意说话的对象,不再有一个无论做错什么都会原谅你的人,也不再有那么一个无条件爱你的人的时候。环眼望去都是需要你去爱护和照顾的人,所有的委屈和无奈只能自己承受的时候,那时的人生就只剩归途了吧。不由得想起多年前曾经看过的一篇短文,再读还是会让我红了眼眶。瀑布的水逆流而上。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子弹退回枪膛,运动员回到起跑线上。我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你把我的卷子签好名字,关掉电视,帮我把书包背上。你还在我身旁。
中国的传统家庭,是缺少代际间情感交流的。时至今日,我对于父母仍是知之甚少,关于他们的成长经历,他们和父母间的过往,他们的感情故事,他们曾经的喜怒与哀怨。
前年的时候,我爸突然提出要回四川参加知青聚会,我本能的表示反对,觉得他连手机都用不好,人又很固执,很难确保安全的往返北京和四川的小县城,我妈也不赞成。我就突然想起10年前,要带我爸妈离开小镇到北京生活了,临行前请他们的老朋友们吃饭,有个知青老友跟他说:我们都六十了,喝完这杯酒,今天别过,也不知是否还能再见了。我突然很受触动,原来他们的时间已经是如此宝贵。然后我似乎也忘了他工作时出过差,“文革大串联”时就从小镇往返北京的往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眼中,他只是个已经跟时代脱节的老人了…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帮他买了机票,查好路线计划给他,教他熟悉手机操作,约定每天通话报平安。虽然我认为他跟时代脱节了,但这并不妨碍他顺利的往返和参加完聚会,也见了他想见的人。从车站接他回家的路上,我感觉他确实很高兴,仿佛又看到了几分往日的神采。前段时间跟我爸妈聊天的时候才得知,上次回去见过的人里面,去年又有两人过世了。有时候我总在劝说自己不要留遗憾,但很少去想过爸妈他们还有什么愿望。
所以我珍惜跟爸妈相处的时光,想用跟以前不一样的方式,试着去理解和接受他们,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习惯性的去质疑、反驳和说服他们。每次想到这里,就会想起以前我跟外婆争论信教的事情,那时我还在读高中,但自以为已经是维基,总觉得我外婆连字都不识,哪懂什么天主教,完全是被人骗。我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有毛病,总想去说服她别再信教了,跟她争论宗教都是骗人的东西。我并不知道当时的争论有没有给外婆带去伤害,现在会觉得当时好蠢,既幼稚又无理。我总是想,如果能早点懂事,早点明白事理,是不是就会少很多遗憾。凡诸过往,皆是序章。生活在继续,但我们这代人的青春期早已经结束,收起叛逆,也别再凡事都想证明自己,是时候跟父母和解,也跟自己和解了。(西溪印象城海马体的P图手法和能力我真的无法恭维,我在合影中完全认不出自己)
写在最后
人类的感情是相通的,只是中年人尤其敏感而已,就像正在挨锤的牛,生活磨平你的棱角,教会你低头做人,让你体会成长,体会欢乐,体会痛苦,体会离别,也许每个人都无法逃脱宿命的安排。
来杭州的这一年,是远离了家庭和孩子的一年,背负着中年危机的沉重枷锁,感受着养家糊口和培养孩子的焦虑,盘算着还要在杭州待多久,计算着家庭感情和个人时间精力的成本付出,让我无时无刻不在重新评估在杭州工作的意义。
而另外一边,有了我爸妈在身边,让我于异乡感受到了家的温情,能够在京杭两地或多或少的兼顾父母和家庭,多了很多时间陪伴父母,却也觉得是件幸事。
孩子在长大,父母在老去,自己在漂泊打拼,生活从来不易,而成年人也不做选择题,因为根本没得选。
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少一点矫情,或许就有那么点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感觉了吧。
外面的雨停了,明天应该又是一个晴天。此刻,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