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墓在哪
虞姬墓前
刘湘如
当年,落叶萧疏时,西楚霸王兵败垓下,北风呼号,战马长嘶,十面埋伏,粮草断绝。将土思乡心切,纷纷逃散。在楚歌声声之中,项羽苍凉地咏出这样的悲歌——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虞姬含泪和道——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声中;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歌罢,拔剑自刎,楚将虞子期见妹妹已死,悲痛万分,也自杀了,楚将桓楚痛哭流涕,在战乱中挖出两坑,分别把虞姬、虞子期兄妹俩的尸首埋葬。霸王别姬后,挥泪跨马,像只受伤的猛虎,一气杀死无数汉军,冲出垓下,当他跑到乌江(安徽和县)时,发现仅剩他一个人了,感到无脸见江东父老,也便拔剑自刎……
那时,挥威一时的项羽年仅31岁。
悠悠两千多年过去了,今日垓下的古战场上,虞姬墓还在吗?
从安徽灵壁县出城东行,约十余里,在旧唐河东畔,灵(壁)泗(县)公路南侧,我们见到一座土冢,这就是流传千古的西楚霸王项羽爱妃虞姬之墓,这墓与宁波天一阁藏《明嘉靖.宿州志》所载完全一致:“虞姬墓,在灵壁县东十五里尚有遗迹……灵壁葬其首,定远葬其身……”无数名人根据这一记载,来此寻访、伫足,留下了许多碑刻。我们见到一块石碑上刻着宋代苏轼的诗迹:“帐下佳人拭泪痕,门前壮士气如云。苍皇不负君主意,只有虞姬与郑君。”另一碑的《虞美人词》写道:“楚歌声逐愁云起,夜帐明灯里,振衣献舞拭龙泉,拼取一腔热血洒君前。……“还有宋鲁巩的《虞美人草》、胡曾的《七绝》,也都凄婉备至,悯怜地叹惜着落难佳人的悲伤命运……
我们想起《霸王别姬》的戏剧故事,那情节在我国几乎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这使得虞姬墓更具有纪念意义。“次灵壁之遂旅,面垓下之遗墟,嗟鲁公之慷慨,闻楚声而悒于……”唐高适的《东征战士赋》更是确切地反映了千百年来无数游人的心境。而我们今天站在虞姬墓前,一时产生了新的惆怅了:我们担忧这位“帐下佳人”的游魂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无处安息,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的墓葬早已被“盗墓者”们扒成一堆乱土了。那“西楚霸王别虞姬墓”的石刻和镌留着著名诗歌词赋的墓碑均已不翼而飞。看着那一摊摊零乱的黄土,难以寻觅的墓基,我们不禁在心里咀咒资盗墓者们无知的贪婪和可鄙的愚昧!
贪婪是多么贪婪!愚味是多么愚昧!遥想当年霸王在弹尽粮绝之际,生命难保,究竟还有多少家私?那位美人的命运早已如同一张薄纸,两袖清风,一身无寄,哪里还会有金饰环佩相系?危在旦夕的项羽,哪里还顾及在自己爱姬的墓中埋上一些珍珠玛瑙呢?“一杯净土埋风流”,这就是死于兵刃相遇中的虞姬的葬礼……我们在心中诅咒:贪婪的掘墓者们,当你挖开土墓,一无所获时,你不后悔么?你难道心里一点也无罪恶的愧疚么?
在静默的黄土地上,我们好象听到虞姬在哭,我们也仿佛看见霸王在愤怒挥动手中的刀戟,呐喊着:“胜败兵家未可期,包羞忍辱是男儿。江东子弟多豪俊,卷土重来未可知。”一代未路英雄,留下无限的惆怅,无限的耻辱,无限的后悔,无限的对于尊严的亵渎,不能不令后人产生深深的同情了。
在垓下之北,灵壁县城东,至今仍有个叫“霸离铺“的村庄,一说这儿是霸王离别虞姬的地方。相传虞姬自刎后,霸王依依不舍,临突围时,忍痛把虞姬的头割下,挎在腰间,冲出重围之后,在河边抱住虞姬的头放声大哭,直哭到虞姬的两眼睁开,忽灵灵地乱转,从此人们称这里为”“哭活头”。明代叶志淑曾有诗写道:
散楚歌残霸业空,虞兮无计朝江东。
可怜愁染荒原草,犹带当年剑血红。
“荒原草”今天已荒得不见原迹了,只是在灵壁县城北尹集西的“霸王城”里,我们仍可见到历史的血斑。这里曾出土过秦、汉时代的陶质绳纹瓦片、铜箭头、楚国蚁鼻钱,说明当年战事之艰深。“霸王城”东南两华里的高楼,仍有吹箫台。《宿州志》中说此是张良用箫吹散楚兵处。另据《汉书》记载,楚汉大战于灵壁东睢水上,汉军大败,士卒死亡成片,睢水为之断流,汉王之父太公和吕后也当了俘虏。汉王被楚兵追得无处躲藏,急坠入井中,后所乘之马,把缰绳垂到井下,才把他引出。这口井也因此得名“垂缰井”……
这一带关于楚汉相争的传闻,都为眼前的虞姬墓地作着无声的注释。虞姬墓虽已不复存在,但她的贞节,她的英魂,依然在垓下的土地上闪闪生辉。
我们听说:自粉碎“四人帮”之后,政府已拔出专款,要求对虞姬墓加以修茸,作为省级文物单位保护起来。可惜时至今日,这项专款仍未能专用,虞姬墓前仍是那一摊黄土,年年秋风仍是那样带着凄声,为逝去的美人英雄呐喊呼吁……
我们不禁又有所惋惜:虞姬的灵魂究竟要到何时,才得以安息呢?
——选自学林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淮上风情》
刘湘如,当代著名作家、学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和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中国国学学会副会长,国家一级作家,曾为安徽电视台高级编辑。作品涉及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诗歌、评论、杂文、影视剧等,迄今发表出版作品千余万字,主要著作40多部,其长篇小说《美人坡》《风尘误》《朱熹别传》《国魂》《红年鉴》,散文集《星月念》《淮上风情》《瀛溪小札》《十步芳草》《刘湘如精品散文》上下册,报告文学集《旋转的人生》《共和国星光》《马拉松橡皮大战》,影视剧《青楼情殇》《山雨》等均获广泛社会好评。作品获国内外多种奖项,被译成多种文字介绍至国外,选入《中国新文学大系》《高中语文教材》《大学语文课外阅读文选》《中学生范文解析》《高考作文模拟试题》《百年中国散文经典》等。公刘称其散文“如春雨之于土地,是复兴散文的希望”(《星月念》序)。鲁彦周称其散文是“散文中的精粹”(《淮上风情》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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